《【BL】《共生》》 开场白、我们与他们 我想说几个故事,几个尚未被发掘却早已发生的故事。 这些人可能曾经与我们擦肩而过、曾经四目相交、曾经简单的问候。 他们看起来很正常,与你我毫无差别,不仔细观察谁也不知道。 或许正常的是他们,我们选择与世界同流合污,他们选择与世界背道而驰。 接下来,请听听属于他们的故事。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完美的意思是十全十美,是几乎无法到达的境界。但你相信吗?我的情人很完美,完美到一点瑕疵都没有。」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1) 身处于都市中,很少有一整栋外加小花园的房子。虽然外观看上去有些老旧,不过里面却跟新的差不多,花园的围墙刚好是一个人的高度,站在门口的楼梯上,还能与邻居打声招呼。 余千諭住的地方就是如此。 他一如往常在早上八点起床,把白色的棉被摺成方方正正的豆腐状,弯下腰瞇起双眼,盯着洁白的床单一会儿,满意的走进浴室。仔细刷着一颗颗牙齿,再依照方才的位置摆放好,等到他整理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但他不着急,悠间的走向冰箱,看着一个又一个贴着标籤的保鲜盒,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开始做早饭。偶尔皱眉、偶尔轻笑,做好两人份的早餐,他坐在椅子上,抬起手看向手錶,时间不多不少指向九点,不太甘心的撇撇嘴,随意将食物塞进嘴里。 「啊,忘了跟岑说早安。」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想起还在房间的人,穿起外套、拿起餐盘往另个房间走去。 一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寒气让他不自觉打颤,小心翼翼关上门,并将餐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他缓缓坐在床边,抚摸床上的人,嘴角带着笑意说:「早安,赖岑。」 赖岑并没有回答他,依然紧闭双眼,但余千諭没有计较,反而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低声开口:「你放心,已经没有人会伤害我们了……」 他起身,打量起赖岑的身体。黑色的短发紧贴在他的额头,毫无血色的嘴唇、英挺的鼻子与苍白的肌肤,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与牛仔裤,双手交叉放在有腹肌的肚子上。余千諭抿抿嘴,俯下身亲吻赖岑的唇,伸出舌头描绘他好看的唇型。 「你好好睡吧,我要去上班了。」余千諭转身离开,关上门之前,欢快的说一句:「对了,早餐要记得吃哦。」 余千諭离开家门,深呼吸一口气,向邻居阿姨道早安,带着好心情去工作。 谁也没发现,赖岑所在的房间温度是零下七度,餐盘上所谓的早餐只有空碗。 以及,躺在床上的男人早已没了心跳与呼吸。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2) 余千諭是个法医,年仅三十六岁却鼎鼎大名的法医。 现在看起来风光,但刚开始进入这个工作跟在前辈身旁学习,看见被害者的尸体总忍不住作噁。该怎么说呢,就是觉得那些尸体长得太丑了,他的世界不该出现这种有碍心灵发展的事物,抱怨归抱怨,还是每天乖乖报到。 他是个对完美很执着的人,不允许身边出现一点瑕疵。很不幸的,身为法医,每天必须面对的不是受到撞击就是被杀害到残破不堪的肉体,儘管有一度想辞退,但为了赖岑、为了他们的生活,他忍耐下来了。如今,已经过了十个年头,他早习惯那些尸体的面貌。 法医的工作地点常常是在殯仪馆内,只要进入总会闻到熟悉的气味,很难形容,不知道该说像消毒水还是腐烂的味道,总之就是平常人不会喜欢的气味。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迎面而来的气温骤降,虽比不上赖岑房里的温度,但总让他打个冷颤。 「早安。」余千諭扬起微笑向路过的同事道早安。 同事间对他的评语很好,在工作期间要求严格,同事、助理丝毫不敢马虎与放松,私下却是个友好的人。初来此地,余千諭也不过是二十六岁的年轻小伙子,外表有种想让人保护的感觉,因而有很多女同事对他產生好感,却在见到他左手上的戒指打退堂鼓。 「嗯,我结婚了。」某次,同事们终于问出关于戒指的事情,他是这么回答的。 他结婚的消息在工作的地方迅速蔓延,说他有个漂亮的老婆,下班马上就回家,可见他们有多相爱。面对传闻,余千諭微笑不发一语,不打算对眾人诉说那些美好回忆,也不打算解释他的挚爱是个男人。 「余医师,有个案件需要您马上过去。」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余千諭对他没有印象,陌生的脸孔应该是新进员警,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眉头微微皱起,看他的样子,余千諭明瞭这个「案件」有多急迫,也有多棘手。 随着小员警到达解剖室,轻轻嗅了几下,他转头问小员警:「新来的?」 似乎是没料想到他会主动开口,小员警缓了几秒才开口:「对,您好,我是陈方洋,目前是刑事组的人员。」 「你好。」余千諭笑了笑,举起手指向解剖室的门问:「看过吗?死者的状态?」 「没有。」 「第一次出任务吗?」 「是。」 「那吃早餐了吗?」 陈方洋不太明白问题的意义,老实的点点头。余千諭挑着眉,嘴角不自主微微上扬,边开门边说:「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希望别有不好的印象啊。」 走进解剖室,余千諭戴上口罩与手套,顺便拿个口罩给陈方洋,颇有深意的说:「你会需要的,而且还会想要更多。」语毕,他朝刑事组组长及自己的助理方向走去。步调缓慢而优雅,果不其然,在他走近被害者的尸体时,听到后方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最后是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覷,余千諭瞥向一旁无语的刑事组组长,轻笑调侃:「我还以为这个新人很大胆,结果还是过不了这关啊,难道董组长没告诉他会碰到什么情况吗?」 「咳……是我忘了。」董组长用咳嗽掩饰满脸的尷尬,赶紧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余千諭,说:「死者叫温佩妮,三十六岁,是名家庭主妇,老公是小型公司的主管,育有一子,生活单纯,最近才刚怀孕四个多月。目击者是名捡回收的老人,今天像以往一样到巷弄准备捡回收,发现死者被塞在大型垃圾箱里,身体多处刀伤,腹部有被剖开的痕跡。手里还有许多卖场的塑胶袋,应该是刚买完东西。」董组长指向尸体旁边的檯子,上面放着几个塑胶袋,尸体与腐坏的食物发出恶臭。 余千諭边听边伸手看向死者的腹部,有道长二十公分的刀痕,一直从肚脐上方延伸至下体部分,里面除了肠子便什么也没有,应该要出现的婴儿雏形也消失不见了。他蹙起眉头,意示他们继续说。 「刚才我做了检查,发现子宫、胎盘与胎儿都不见了。剩下几乎都只是皮肉伤,并不构成死亡的威胁,初步研判,致命伤应该是腹部这条伤口。」一旁的助理解释,犹豫的开口道:「余医师,关于类似事件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或许是同个人所为。」 「嗯,知道了。」余千諭松开眉头,淡淡的回答。 「那么拜託余医师了。」董组长低下头拜託,他挥挥手:「别这么多礼,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前辈呢。我会尽快找到证据,协助你们破案的。」 「叩叩——」 三个人同时往门口望去,陈方洋直挺挺的站着,如果忽略他苍白的脸庞与紧握的拳头,或许余千諭还能揶揄个几句。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陈方洋几秒,便转过头面对死者的尸体说:「组长,你们先回去吧,等有消息了,我会亲自到局里拜访的。」 等到董组长带着陈方洋离开,余千諭仔细检查尸体,边对助理说:「预测死亡时间为两天前的晚上,手腕上有勒痕,应该是塑胶袋的痕跡,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兇手。至于有什么动机或是嫌疑人,这得问问刑事组了。」 突然,他瞇起眼睛,拿起捏子从死者脖子的伤口上,夹起一块几乎只有三公厘的不知名物体,将它装进夹链袋,给助理说:「这个和死者身上找出的东西记得化验,晚点我会过去。」 助理离开解剖室,剩下余千諭一个人。他认真注视死者的脸庞好一会儿,轻蔑的勾起嘴角说:「可惜了,前几天明明还挺漂亮的。」 「不过,谁叫你是个怀孕中的女人呢,运气不太好啊……」他的喃喃自语回盪在解剖室里,声音慢慢的消失在空气中。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3) 当余千諭下班,是晚上六点的事情。打发掉想继续寻找证据的助理,他再次望向那堆被放得整齐且标示清楚的物品,三位被害者,都是怀孕的妇女,同样是消失的子宫、胎盘与胎儿,办公室里的电视还开着,清楚报导可能是连续杀人犯所为,还找来心理师揣测犯人的心理。 「犯人应该是小时候被女人暴力相向,可能是他的母亲或阿姨等等,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所以心存恨意。」电视里自以为聪明的心理师是这么说的。他挑挑眉,忍不住笑出声,正要关掉电视时,那人的分析让他瞬间沉下脸。 「当然,他可能早已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没人知道。这次他会这么做,大概是想挑战世界,要是被发现了,必定不会反抗,乖乖就范才是他的风格。因为,他内心是想让这个秘密公诸于世的。希望我这么说,犯人先生亦或是小姐不会将案件的难度提升。」在画面变黑前,余千諭分明看见男人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双眼带着兴奋感。 「陈品旭吗……」余千諭喃喃读出心理师的名字,随后勾起嘴角,冷哼一声:「是很有趣,不过没人告诉你别随意剖析别人的心理吗?」语毕,他拿起随身包包离开办公室,没人发现他紧握的拳头及眼里压抑的怒气。 刚好面临下班时间,路上的行人与车子很多。余千諭摸摸自己的肚子,走进一家小吃店,向老闆点了碗乾麵,便在原地等待。倏然,他看见一名孕妇牵着小女孩,走路有些缓慢,导致兴奋的小女孩不满的嘟嘴说:「妈妈为什么这么慢?我肚子饿了。」 女人一手扶着腰,哭笑不得想说什么,余千諭已经蹲在小女孩面前,轻声细语的说:「妹妹,妈妈的肚子里面有你的弟弟或妹妹,很辛苦的,如果走太快,不小心跌倒怎么办?你的弟弟或妹妹会不见哦,你希望他不见吗?」 小女孩全然没有遇到陌生人的错愕感,反而歪着头认真思考,然后摇摇头。见状,余千諭笑了出来,继续说:「既然不希望,那要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吗?」 小女孩立即小心翼翼牵着母亲,女人连忙向他道谢。他习惯性的瞇起眼睛望向她们离去的背影,心情极好,提着自己的晚餐往家的方向前进。 回到家,余千諭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衣服准备洗澡,将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洗乾净,只要有案件的时候,他总会在回家时先洗澡,因为不想将那些噁心的细菌带回这个家以及赖岑身上。洗完澡、吃完饭,他站在衣柜前几秒,才伸手拿出一件黑色的长版风衣,紧紧包裹自己,只要稍微认真看,就会发现他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黑色的,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手套、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袜子,甚至待会儿要穿的黑色皮鞋。他站在全身镜前,扬起满意的微笑,走进赖岑的房间。 他瞥向依然放在桌上的餐盘,满脸宠溺对床上的人说:「岑,你真乖,把东西吃完了呢。」语落,拉开盖在赖岑身上的被子,他躲进去抱紧赖岑失去温度的身体,双手环绕他的脖子,在锁骨间蹭了蹭。 「岑……」余千諭略微沙哑的嗓音听来很迷人,他的右手拉开自己的裤头拉鍊,并伸进内裤里,握住自己的挺立,闭上眼开始套弄着。边喊着赖岑的名字边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快释放之际,他微微张开双眼,盯着赖岑过份好看却苍白的侧脸,他亲吻赖岑冰冷的双唇,慢慢移至锁骨,困难的将衬衫扣子打开,伸出舌头在小点上打转,一个翻身,直接跨坐在赖岑身上,右手套弄的速度越来越快,搭配他最后一声「岑」,白色混浊的液体喷出,也在赖岑的胸膛留下痕跡。他不经意的皱起眉头,不顾自己有些狼狈,赶紧拿出卫生纸帮赖岑擦拭,再帮他扣上扣子。 「你不会怪我的,对吧。」余千諭的声音近乎飘渺,他穿起裤子,又趴在赖岑身上,双眼毫无焦距的说:「岑,现在我要出去做件事情,你要乖乖的留在这里,不能跑哦。乖乖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他转过身,眼神从温暖的宠溺瞬间变成冷漠,关上赖岑的房间门,从口袋摸出方才「拿」到的陌生皮夹,冷笑地说:「要开始了,陈品旭医师。」 /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扑向自家父亲,开心的说起今天与母亲出门的事情。男人扬起淡淡的微笑,不时还睁大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说:「真的啊,我们小芹这么棒啊。」女人则是想拿起放在桌上的食物,马上被男人制止了。 「怀孕的人别乱动。」男人蹙起眉头,接过食物,问女儿:「小芹,要不要来帮爸爸的忙?妈妈现在要休息。」 「好。」 女人无奈的摇摇头,摸摸自己的口袋,瞬间白了脸色。她立刻向在厨房的两人说:「老公,我出去找东西,等等回来。」 「找什么啊,等等我去找就好。」男人丝毫不满意她的做法,但她拿起钥匙回答:「没关係,大概不远,有问题我会打电话给你的。」终究是拗不过女人,只好要她小心注意,别太着急摔倒了。 女人遗失的是皮夹,但重要的不是钱,而是里面一张父母遗留下的照片。她拼命回想刚才出门经过什么地方、碰到什么人,略显着急的想赶紧找到它。当她要过马路时,突然看到在小吃店遇到的男人,虽然觉得希望不大,却还是在经过他身旁时出声询问。 「欸,原来是你的皮夹啊。那你要不要跟我来,因为我把它放在朋友的店里了。」男人是这么回答的。 她高兴又感激,不疑有他的跟上脚步,却没发现男人转身的那刻,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 余千諭带着稍早见过一面的女人走向一间咖啡店,却没有进门,而是走到旁边的小巷子,那里是咖啡店的后门。女人微微皱起眉头,有点怀疑的问:「为什么不直接从门口进去就好?」 「我朋友是老闆,现在这个时间点嘛……」他瞥向自己的手錶,将时间给女人看,说:「他肯定在休息室睡觉,那傢伙起床气很大,要员工去叫倒不如我自己来,省得一点时间。」说完,他打开那道门,对她比个「请」姿势。 女人虽然疑惑,还是走进那道门,下一秒感觉头被用力撞击,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余千諭露出微笑,一个可怕如小丑般的笑容。她害怕的想逃跑、想叫出声,可是来不及了,胶带已经封住她的嘴,他手上的刀在此刻异常刺眼,她大力的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可怜的模样并没有打动余千諭,反而让他脸上的厌恶感更明显。 「女人果然就是麻烦。」他不耐烦的低喃,似乎想到什么,双眼又变回开心的模样说:「先从这里开始吧,不痛的哦。」语毕,刀子轻轻在女人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看向女人微突的肚子,余千諭更加兴奋,嘴里重复念着:「不见就好、不见就好,这样就没有人会来打扰我跟赖岑了……」一刀往肚子插进去,女人痛苦的呻吟,冷汗及泪水混杂一起,落在地面上。 当余千諭在解决女人的同时,完全没有发现有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咖啡,欣赏他犯案的过程。那人冷冷地笑着,离去前说了一句:「猜对了,真无聊呢。」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4) 「插播一则最新消息,今天早上在闹区巷弄里发现一名女子尸体,死者年约三十岁出头,与先前三起案件有类似之处,警方不排除同个人所为,稍后有最新消息,再为您报导。」 余千諭缩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轻轻啜饮,冷眼看着新闻报导。瞥向掛在墙上的时鐘,他起身准备向赖岑打声招呼时,手机响了,电话显示是助理打的,他不经意的皱了皱眉,一般来说,没什么重要事情,助理是不会打给他的。 「喂,怎么了?」 「前辈、前辈,赶紧过来,今天有个心理师会加入办案。」助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不过,余千諭把焦点放在「心理师」上面,他略为讶异的问:「是谁?」 「嗯,就是之前在电视上出现过的,陈品旭医师。」 「……」 「喂?前辈?」 「啊,我知道了,会尽快赶过去的。」 掛上电话,余千諭马上恢復面无表情,走进赖岑的房间。他缓缓坐在床上,情不自禁的亲吻赖岑的唇,轻轻的,不敢过度用力,他的赖岑,是完全无瑕疵的,就算是他,也不能轻易在那人身上留下痕跡。 「岑,你说那个心理师到底想干麻呢?感觉那个人,跟我们是一样的呢。如果是同个世界的人,为何要当敌人呢?」余千諭习惯性的喃喃自语,儘管没有人回答他,依然对着飘緲的空气诉说心情。 「我肚子饿了,刚刚只喝了咖啡,以前你都不准我空腹喝咖啡呢,因为容易胃痛,现在都不阻止我,那就当你同意囉。」他离开前,在赖岑的唇上落下一吻。 走到冰箱前,他便烦恼了,开始自言自语:「该吃什么呢?要吃『吴可凡』的好,还是『温佩妮』呢?不然吃比较新鲜的,嗯,『林孟依』是昨天的,就吃这个好了。」他愉快的拿起贴上标籤的保鲜盒,心情愉悦的哼着歌,料理起「林孟依」这个食材。 如果有人在此刻打开冰箱,便会看见先前四位死者腹中的子宫、胎盘与胎儿排列整齐的放在保鲜盒里,上头的标籤清清楚楚标示她们的名字。 / 「你好,我是陈品旭,久仰大名了。」余千諭看向对自己伸出手的男人,脸上掛起微笑,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傢伙,这个令他火大的傢伙。 他和他的助理、陈品旭、刑事组董组长以及新来的菜鸟警察陈方洋,聚集在他的办公室里。一方面是介绍陈品旭,另方面是告诉他们,陈品旭是以他的专业加入,为的就是剖析嫌犯的心理,虽然他一直坚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心理师,但余千諭才不会这么简单相信他只是如此。 「你好,我是余千諭,说起来,我才算真正的久仰大名呢。」 「好说、好说。」 「你们要互捧到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的董组长,无语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那就来办正事吧。」陈品旭率先开口,并走出办公室,其他人跟在他身后,听他描述新的案件:「死者林孟依,今年三十三岁,是个家庭主妇,育有一女,怀孕五个多月。今天早上,咖啡店员工打算清理垃圾与后门的环境,发现后门没有关,因为疑惑上前查看,便发现死者陈尸在此。」 「啊,还有,与这个月其他三起案件一样,少了子宫、胎盘与胎儿。」走到解剖室门口,陈品旭转过头对他们说,并开始戴起手套和口罩。 「那陈医师有什么看法吗?」余千諭疑惑的问道。 「看法吗?比如……」陈品旭露在外面的双眼亮起一丝不明的光,说:「嫌犯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痛恨孕妇、喜欢男人的男人。」 听闻,余千諭一僵,刚好门开了,他全身发了冷颤,垂下目光走进解剖室站在阴影处,不让人发现他眼中投射出的阴冷,乾涩的唇微微开啟,说:「陈医师就这么确信,嫌犯是个男人?」 「不确定啊。」对于陈品旭的回答,其他人微愣几秒,不明白看着他,那人继续为他们解答:「所以我是用了『比如』两个字,在有确切证据以前,我不能随意定别人的罪,你说是吧,小菜鸟。」 被点到名的陈方洋一愣,皱着眉头不甘愿的应声。这时,余千諭才发现陈方洋从刚才就安静的呆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但也蛮意外他能面不改色的站在尸体面前,明明昨天一看到就跑出去的。 「毕竟这东西不是我们的专业,」陈品旭指了指被放在铁床上的尸体,说:「还是劳烦你们了。」 「当然。」 「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余千諭狐疑的望向站在对面的男人。 「我想看看你们平时怎么工作的,好不好啊?你知道,心理师只看人心理,碰不到刀子啊,难得可以现场观摩,应该不会介意吧。」陈品旭像个兴奋要去郊游的孩子,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余千諭口罩下的嘴角尷尬的抽搐,慢慢回答:「……好。」 却没看见那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正紧紧盯着他拿手术刀的双手。 / 刑事组办公室里,董育成坐在组长的位子上,双手交叉抵在自己的下巴,陈方洋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而陈品旭一副玩世不恭的啃着苹果。良久,董育成缓缓开口:「你确定吗?」 「当然,我都亲眼看到了。」陈品旭嘴里的食物还未吞下,含糊不清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或阻止?」 「不是说来不及吗?」 「现在要怎么办?他是法医,我们怎么能肯定他没动过手脚?」 「所以啊,要先想想,他是随机犯案还是调查后才犯案的?基本上死者的共通点除了是孕妇、有个完美的家庭,就没其他的,所以应该是随机犯案,既然是这样,代表我们可以利用诱饵让他上鉤。」陈品旭将手里的苹果啃到核心,随手丢进垃圾桶,陈方洋快速的递了张卫生纸给他。 「你又确定他会说出来?如果他否认呢?」 「不,他绝对不会否认的。」面对董育成的疑惑,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我不是说过了,他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希望我们能将它公诸于世。至于那个秘密是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与孕妇是脱不了关係的,或许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呢。」 「好吧,那么计画就开始进行吧。」董育成揉揉眉心,挥挥手要两人出去,望向消失在门口两人的背影,淡淡的叹了气:「这两兄弟的个性该说像还是不像呢,真让人不省心啊。」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5) 余千諭一早起床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想不通到底哪里出问题。他在心里默想,起床时有把棉被摺好,确认被单没有任何一根头发或是毛屑,很满足的吃了早餐,也跟赖岑打过招呼准备出门了。他紧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呆站在玄关,直到助理打电话催促,才缓了神情出门。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不在他掌控范围之内的感觉。 当抵达办公室时,里头的喧闹声让他再次眉头紧锁,助理连忙小心翼翼为他介绍眼前的场景:「前辈,那个是陈医师的老婆,刚好是刑事组的人员,不过因为怀孕的关係,目前在请產假当中。」 「他把老婆带来这里做什么?」余千諭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些许质问。 「好像是有计画的。」 「计画?」 「嗯,陈医师提议让他老婆当诱饵,要把那个连续杀人犯引出来。」 余千諭愣了几秒,面无表情道:「他就这么确定那傢伙会被引出来?把自己的老婆当什么?」 「前辈,刚刚董组长也这么劝过了,可是陈医师的老婆也说没问题,毕竟身为刑事组的一员,还是会基本的防身术,而且,陈医师是在赌。」助理向他解释。 「赌什么?」 「陈医师说那傢伙肯定知道接下来警方会找人当诱饵,他赌那个人绝对不敢在警方知道的情况下犯案。」听闻,余千諭冷哼一声,面对助理的狐疑,他摆摆手要表示没什么。走向他们聚集的地方,刚放下包包,陈品旭就露出灿烂的微笑对他说早安,顺便介绍身旁的女人是他老婆。 「听说陈医师要让自家老婆去冒险?」余千諭挑了挑眉,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你疯了」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陈品旭。 「欸,你这话就不对囉,是我老婆想赶快抓到嫌犯,不能完全怪我啊。」陈品旭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也是迫于无奈,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转过头望向余千諭,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自我介绍:「余医师,你好,我是王姿君,刑事组的组员。」 「你好,我是余千諭,法医。」余千諭放下对陈品旭的鄙视,露出专业笑容,握住在自己面前的手。稍微从王姿君的脸打量起来,看起来轻浮的男人品味还不错,视线定格在她微凸的小腹上,不禁开口问:「几个月了?」 「快满五个月而已,要是嫌犯真的对我怎么样,也不会有事的。」 「我就说是她坚持的吧,干嘛不信我啊。」陈品旭无辜的撇撇嘴,王姿君见自己的丈夫像个小孩似的,抿着嘴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 「谢谢余医师关心。」 陈品旭在一旁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关心的问候,不自觉勾起嘴角,与方才没开过口的陈方洋对上视线,那人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彷彿不同意什么,他却还是笑着,陈方洋一愣,内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装着星辰的双眼,陈方洋看见的只有三个字,上鉤了。 / 晚上七点,王姿君在街上走着,长发遮住掛在耳朵上的耳机,警方与陈品旭在不远处观察,没有可疑人物。 晚上七点三十分,王姿君到小吃店里吃晚餐,警方与陈品旭手边的晚餐则是余千諭为了辛苦的他们所做的,他让助理送来,他们边吃边继续观察,依然没有可疑人物。 晚上七点四十五分,王姿君已经消失在小吃店,连街上也无她的身影,而为了保护她的警方与陈品旭不知道什么时候昏倒在警车内。 离他们不远处的公园厕所里,余千諭不屑的斜着嘴角,看向眼前还在昏迷中的女人,低语:「真是太愚蠢了……」 / 晚上八点整,王姿君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绑在厕所里,嘴巴有紧黏的胶带,她惊恐的想挣脱却挣脱不了。耳机被拔掉了,能求救的工具似乎是故意散落在她脚边,看得到摸不到,依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 「终于醒了啊。」听到声音,王姿君立刻抬起头,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人。 「觉得很讶异吗?不管是你、警方还是……陈品旭那傢伙,都很笨啊,以为这样就能抓到我吗?别傻了。」余千諭微微低下头与她平视,突然想到什么,抬手将她嘴上的胶带撕掉。或许警察与老百姓的不同就在此,嘴巴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王姿君并不是大声求救,而是平静的问他一句:「这样很好玩吗?」 「当然,不觉得能把警方耍得团团转,很好玩吗?」余千諭像个小孩子,蹲在门口漾起最纯真的笑容回答,但下一刻,又压下嘴角,冷冷的说:「你是想用拖延战术吗?告诉你吧,没用的,我早就观察过,他们不睡到明天是醒不来的。」 「真的吗?」语落,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余千諭全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望向出声的人,双唇颤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这怎么可能?你……」 「我怎么了?觉得我在这很意外吗?」陈品旭倚在门框,露出一抹坏笑:「看来余医师真的没怎么在关注我啊,只要上网查一查,就知道我还没结婚呢。」 「你……」余千諭气急败坏指着他,垂下双手,握紧手里的手术刀,再次抬起头瞇起眼睛说:「我可以先让她消失,这样就算被抓到也值得了……」语落,转过身就要回到王姿君的所在地,可没想到里面居然多出一个人。 那个人冷漠的踢掉余千諭手上的刀,拿出手銬为他銬上,毫无情绪的说:「你被逮捕了。」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6) 余千諭出生于一个平凡家庭,父亲、母亲与他组成的三人行,不过,幸福的日子在父亲带来一名男孩后,开始出现裂痕。 有段时间父母亲越来越常吵架,他总一副不知道、不清楚的模样,懵懵懂懂和纯真笑容,让人看得好心疼,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当个小孩,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天,余千諭躲在房间里,偷偷开个小缝隙,看见稍早父亲带来的男孩,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无视父母的吵架声,原以为男孩会觉得不好意思或内心纠结,可他看见男孩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的低下去,很明显那人是睏了。 父母亲早就不把焦点放在男孩身上,余千諭偷偷摸摸将他带进自己的房间。男孩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向他,却立刻低下头,双手紧紧抓着衣襬,侷促不安的抿起嘴唇。似乎明白男孩为何感到不自在,余千諭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别怕,以后跟哥哥一起,别管他们了。」 见他还是不说话,余千諭有点懊恼地搔搔头,问:「你叫赖岑,是吗?」 终于,眼前的人对他的话有反应了,点点头。他继续有耐心的问他的年龄、问他有没有朋友、问他以前生活在哪里,原本只回答一、两个字的赖岑,也渐渐放下防备,露出一点八岁小孩的模样。 「现在该叫我一声哥哥了吧?」 「哥哥。」赖岑温和黏腻的稚嫩声音,还有脸上露出从进到这个家以来第一个笑容,让余千諭不禁一愣,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崩裂,但还是摸摸他的头说句:「嗯,好乖。」 那年,余千諭十岁,赖岑八岁。 两人从不相识的陌生人,成为不知是否真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 最终他们的父母离婚了,正确来说,是母亲留下签好的离婚证书,收拾行李,没问过余千諭便二话不说离开家。父亲也是在那时候开始,从风度翩翩的男人变成一个嗜酒如命、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兄弟俩解决、不负责任的废物。 余千諭的个性没任何改变,对任何人都是温柔贴心、人缘极好、散发出阳光男孩的笑容,而赖岑刚好相反,安静沉稳,眉眼间的冷淡与疏离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明显,身旁几乎没有朋友。到高中,两人的个性一正一反,该庆幸的是,余千諭身旁有三个要好的朋友,与赖岑也熟悉,除去赖岑,他们是学校的焦点。 学校其他人在余千諭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赖岑的过去一点一滴重新翻开,他们说赖岑是个杂种,刚好遇上余千諭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人,才会过得幸福、他们说,是赖岑死缠烂打在余千諭身边,也因为长相清秀的关係,总一副不怀好意、鄙视的看着赖岑。那些「他们说」,赖岑从来没有反驳或跟余千諭抱怨过,仅是默默承受。 而那些流言余千諭也不是没听到,为何不反驳、不解救自己的弟弟?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是讨厌他的,可是这个理由并不构成对赖岑见死不救,他只是把传闻当笑话看,何必与那些路人一般见识,应该是这个原因,错不了。他想。 直到有天余千諭放学找不到赖岑,他才了解当初看见赖岑的笑容,内心那声脆裂的声音从何而来。 余千諭一如往常站在校门口等赖岑,只不过这次还有三个好友,他们早上约好要带赖岑去附近逛逛,可是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鐘,赖岑纤瘦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原本以为可能是导师留下他,又等了二十分鐘、三十分鐘,打了十几通电话,他终于发现不对,赖岑就算不接电话,也会传个讯息,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感到心慌,跟三个好友连忙回到学校里寻找。 最终在学校隐密的空地找到赖岑,他睁大双眼不敢相信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个男学生围着赖岑,撕开他的衣服、摀住他的嘴,那几个人解开自己的裤子,嘴上还叫嚣着难听的字眼,那瞬间,余千諭感觉有什么在崩塌,他疯了似的红着眼眶,把压在赖岑身上的男孩拉起来,揍了一拳,而且还不够的样子。 「哥,好、好了,别打了,会死人的……」余千諭的好友将外套披在赖岑身上,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拉住杀红眼的余千諭。 余千諭回过神,看着被自己打到近乎昏迷的傢伙,还有被自己好友挡住的几个人,他下意识的瞇起双眼,几个被看的人突然感觉一丝寒气从脚底冒上来。 「是谁说你们可以动我弟弟,谁说你们可以这样对他?嗯?」他沉声问道。 几个人面面相覷,不发一语。余千諭握紧拳头,上前给几个人一拳,最后怒吼:「我说,是谁给你们权利动我弟弟?谁允许你们碰他的?」 「咳、咳,是、是林洁贞……」躺在地上不成人形的傢伙困难的说。 他的双眼微微颤动,全身气得发抖,在他还想追问什么,好友的喊叫声让他立刻转过头。赖岑大概是体力不支昏倒了,他抱起自家弟弟衝出校门,坐上计程车到医院,望向皮肤比他白皙许多,连身形都瘦得如同女孩一样的赖岑,他认命的闭上双眼。 余千諭在那刻懂了,他恋爱了,他爱上赖岑,自己的弟弟。 / 余千諭皱着眉头看向眼前的夜店,照理来说,未满十八岁的学生是不能进入的,也不知道他约的那个人为何有能力让他畅行无阻的走进包厢里。林洁贞,说爱他却又总伤害他最爱的人,女孩或是女人,总之都是令他作噁。 他冷淡看着眼前似乎很期待的女孩,开门见山的说:「你找人对付赖岑,问过我了没有?」 「我是在帮你耶,赖岑本来就是个杂种,还不知道他身上……」 「闭嘴。」余千諭眼神空洞的低喃。 林洁贞还在喋喋不休说赖岑怎么样,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他妈的,我叫你闭嘴!」 女孩僵在原地几秒,双眼积满泪水,拼命对余千諭解释,但他面不改色甩开她的手,放出狠话:「我和岑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外人别随便评论我们的感情,要是让我再发现你对岑做了什么,我会杀了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所以他并没听到林洁贞绝望的声音:「你会后悔的,余千諭……」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7) 余千諭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地方,看向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以及赤裸的身躯,他瞬间回过神,全身僵硬。 「你醒啦。」女孩的声音在此刻异常刺耳,他握紧拳头,逼迫自己冷静,冷静的起身、冷静的捡起衣服再冷静的穿上,整个过程没有望向站在床边的女孩一眼。 与女孩擦身而过的片刻,他听到不可置信的提问:「你难道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打算放我一个人在这?」 「我说过不能打岑的主意,不代表可以打我的主意。」余千諭冷哼一声,继续说:「林洁贞,看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并不知道我是个比你们想像中更冷酷的男人啊。」 「我有照片,要是流出去,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你?」林洁贞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没想到余千諭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外。 「如果你想公布就公布吧,最好早点打破你们这群人对我的幻想,我会很感谢你的。」附上一抹制式化的笑容,转身离开。 林洁贞全身瘫软在床上,早该知道余千諭那种好好先生发火是什么样子,请人在他的饮料里下药,再把半昏迷状态的余千諭带来饭店房间,那药里含有春药的成分,两人便经歷一场毫无爱意的性事,却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苦笑,眼角泛着泪光,余千諭整晚在她耳边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令她意外又震惊的名字,没想到,她连一个男人也比不上。 「岑……」 林洁贞痛苦的闭上眼睛,任由余千諭如同咒语般的低喃回盪在房间里,侵蚀她的心。 / 往后的日子,林洁贞并没有出现,也没有如余千諭设想的将照片公诸于世。他和赖岑又重回以前的日子,只是这次当别人说赖岑的坏话,他不再坐视不管,对他们做出警告,许多人讶异他的转变,也碍于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敢公开说赖岑的事情。 「岑。」余千諭站在校门口,看到习惯性低头走路的赖岑,大叫他的名字。身为主人公,赖岑吓了一跳抬头,看见露出微笑的余千諭,连忙加快脚步走到他身旁,摀住他的嘴巴,撇撇嘴说:「哥,你都高三要毕业了,可不可以成熟点啊……」 「哥哪里不成熟了,走,今天吃大餐去。」 「吃大餐?你哪来的钱?」赖岑狐疑的望向身旁的人。 「你居然不知道?」余千諭满脸惊讶的看着赖岑,换上哀怨的表情:「我都打工多久了,这么不关心你老哥啊。」 「欸,不是啦,只是……」 「我懂啦,别担心。」余千諭突然抓住赖岑的肩膀,严肃又认真的盯着他说:「我说过,会带你离开的,绝不食言。相信我,好吗?」 突如其来的问句,赖岑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打从一开始见到哥,我就相信你了。」 余千諭紧了紧手中的力道,低声说道:「那就好。」 晚上,他们的父亲没有回家,两人待在房间,几乎都是赖岑在说、余千諭倾听,看着似乎很快乐的赖岑,他的笑意不自觉涌上眼底。直到赖岑发觉他没什么说话,才搔着头不自在的扯起嘴角:「呃,哥,你也说个几句嘛,都我一个人在说,好没劲啊。」 「想要我说什么呢?」 「哥有喜欢的人吗?班上都在传,哥有喜欢的人,所以才一直拒绝向你告白的女生,是真的吗?」赖岑两眼充满期待的模样,让余千諭不禁笑出声,温柔的摸摸他的头说:「是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是真的啊,哈哈,原来啊。」看出赖岑的怪异,他挑了挑眉,勾住那人的脖子:「怎么?我有喜欢的人,你不开心吗?」 「不、不是,没有啦,我……」 「如果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会开心吗?」他放开对赖岑的束缚,低下头问,所以并没有看见对方在听到问句后的诧异,只听到他结结巴巴的回答:「哥,别、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唔……」 赖岑后半段的话,淹没在余千諭一个轻浅的吻当中,没有多馀的慾望,很单纯的一个吻。两人离开彼此拉出一段不清不楚的距离,看着赖岑微微红着双颊,余千諭露出一抹坏笑,低沉的嗓音响起:「这样,总该相信了吧,我喜欢你,赖岑。我余千諭,喜欢赖岑这个笨蛋。」 「干嘛喊我笨蛋啊,明明很浪漫的说……」赖岑快速看了他一眼,下定决心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撇过头说:「我、我也喜欢你啦!」 久久没听到面前的人的声音,赖岑觉得有些怪异,抬起头对上一双充满情慾的眼睛,他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自己早就被压在床上索吻。 加上前面两次吻,这是第三次。第三次的吻比起前两次都来得有侵略性,余千諭轻易撬开赖岑的双唇,两人的呼吸声、接吻声在静謐的房间里更加明显。待赖岑喘不过气,他才终于放弃继续肆虐,相视一瞬间,彼此都被对方明亮、乌黑的双眼吸引。 「岑,我还想要。」余千諭埋进赖岑的颈间,像个小孩似的撒娇,听到轻轻的附和声,愣了几秒,微微勾起嘴角:「岑,今天不放过你了。」 褪去两人的衣物,余千諭在赖岑身上,从锁骨一路吻到已经发胀的挺立。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湿热,赖岑全身一颤,修长的双腿稍稍夹住他的头,嘴里呜咽的喊着:「不、不要啊,哥……」 倏忽,赖岑挺起腰,双手紧抓着被单,余千諭的手指进入他的身体,肿胀得忍受不住射出白色的液体,但他们都知道还没结束,余千諭持续深入手指,一根、两根、三根,扩张的程度简单容纳了他的手指,他俯下身:「我要进去了。」 语落,赖岑感受到余千諭的硕大进入他的体内,痛到他不自觉双眼发红,上方的人有些心疼替他擦拭眼角的泪水,蹙着眉头问:「痛吗?还是不要了?」 「不痛,哥,没关係的,继续吧。」赖岑再次主动靠近余千諭,两人交合的地方在发热,余千諭抿抿嘴,轻摆动腰部,赖岑迷人的呻吟让他迷惑了,不由自主,摆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赖岑的大腿夹住余千諭的腰,感到有些痉挛,他仰起头喘息:「啊……哥,不……」 余千諭托起赖岑的腰部,让他更加靠近自己。在余千諭第一次射出后,并没有拔出,有个异物插在身体里,赖岑轻微的扭动腰身,却也在那一秒感觉到余千諭再次变得硕大,红着脸,余千諭将他翻过身,双膝跪在床面上,二话不说,余千諭再次进入。猛烈的撞击,赖岑有些头昏眼花,双腿也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向身后的人求饶:「哥,不、不要了,快不行了……」 「这怎么行呢?」余千諭在他耳边轻笑,按住他稍微湿润的分身,说:「岑不可以自己先射哦,我们要一起才行呢。」说完,他快速的摆动,赖岑的呜咽与求饶,在此刻是美妙的催化剂。 余千諭的笑意更深了,略微沙哑的嗓音在赖岑耳边说:「我们一起吧,嗯?」 放开按住赖岑的手,一个呻吟、一个低吼,两人一同释放。倒在床上,余千諭看向怀里的人,满足的笑着,替他拨开因汗水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轻吻落在那人的额头。 「岑,我爱你。」 / 余千諭以为他跟赖岑心意相通,应该会幸福才对。正好相反,他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当他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对赖岑毛手毛脚,一股怒气侵袭他的理智,那时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所以他衝进厨房拿了把刀,捅进父亲的后背,拔出又继续疯狂的砍杀。 「哥,好了,他已经死了,没事了、没事了。」听闻,余千諭停下动作,木然的看着赖岑,手上的刀滑落到地面。鲜红色的血液沾满他的衣服以及站在一旁的赖岑,他们的父亲躺在血泊中,一动也不动,可是他一点也不怕、一点也不难过,反而笑了,疯了似的笑了。 赖岑见状,异于常人的镇定,将刀与两人充满血腥味的衣服丢进塑胶袋里,不管呆滞的余千諭,在自家的庭院挖出一个刚好能埋进父亲的洞,庆幸的是,时间接近午夜,没什么人看得到他在做什么。当他要抬起早已没呼吸的父亲,余千諭立刻阻止他,淡淡的说:「我来吧,他太脏了。」 拗不过余千諭,赖岑只好看着他将父亲毫无牵掛的丢进方才挖好的洞里,两人花了几十分鐘将所有证据、尸体掩埋好,走进房里,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即将乾掉的血跡,赖岑不经意的皱起眉头,余千諭面无表情去拿清洁工具,把赖岑赶去睡觉。 「哥,两个人一起比较快啊。」 「不行,他的血太脏了,你不能碰到。」抬眸,见眼前的男孩还想说什么,余千諭起身抱住他,安抚道:「乖,先去房间等我,很快就会去陪你了,好吗?」 「那哥要快点哦。」 似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余千諭对「乾净」这种事变得很执着,不愿让赖岑沾染一丝骯脏。在清扫的过程中,他想起自己没有情绪不是没道理的,打从看见赖岑、打从他亲眼看见父亲将母亲打得满脸是血的那刻起,对于父亲的怨恨就此种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他没有害怕、没有畏缩,反而是解脱,可是对于赖岑的若无其事他就不明白了,赖岑没有他想像中的恐惧、没有远离他,瞬间,他想起自己似乎真的不了解,来到他们家以前,赖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岑,我可以问你件事吗?」回到房间,余千諭躺在床上搂着赖岑问。 「嗯?」 「可以告诉我,那男人是怎么把你带回来的?你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怀里的人身体一顿,他便明白自己问到禁忌的问题,连忙加紧手里的力道:「没事,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怕哥知道了,会离开我的。」 「不会的,就像刚才你陪我,以后我陪你。」 那晚,他们两人一同将秘密埋葬在星空里,选择陪伴。 FILM ONE、完美的情人 (08) END 「赖岑的秘密是什么?」陈品旭挑着眉问道,神情略微不满眼前的人将故事停在一个让人遐想的点上,更何况,他们已经坐在侦讯室里快两个小时了,故事居然还没完结,让他很不耐烦。 「呵。」余千諭冷笑一声:「就算是小菜鸟,应该也知道二十六年前的灭门案件吧。」 「……我说了,我不是小菜鸟。」陈方洋冷着脸回答。 「都忘了,你是特地从联邦调查局回来假装小菜鸟的特种部队小队长呢。」余千諭装作惊讶嘲讽的说:「怪不得演起戏来这么像,还真以为你是菜鸟呢。」 「二十六年前?是什么?」陈品旭狐疑的望向陈方洋,后者白了一眼,没好气的说:「二十六年前我五岁,记不多,你不是比我大四岁吗?」 「虽然比你大四岁,但我没看新闻啊。」 「咳、咳。」侦讯室的第四者终于在此刻发出声音,三个人一同看向从没开口的董育成,他愣了几秒缓缓开口:「二十六年前,接获民眾报案,说邻居家发出恶臭,每次按门铃都没人。进去之后才知道,原本住在里面的夫妻和小男孩死了,嫌疑人有两个,一位叫做余新荣,四十岁,另一位叫做……赖岑,八岁,这件案子至今仍因为找不到证据,而无法破案。」当他想起赖岑两个字,略为讶异的停顿了一下。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赖岑杀了那三个人?」陈品旭双手枕在后脑,微微仰起头。 「嗯,是他杀的。」 「为什么呢?他不可能因为无聊杀人吧。」 「赖岑的母亲曾经是个陪酒的。我想你们也知道,陪酒陪一陪可是会不小心陪到床上去的,赖岑就是这样被生下来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也因为这原因而怨恨他,常拿他当出气筒。直到他母亲遇到真爱,两人结婚又生了一个男孩,从此他的生活更加辛苦,在家里没人喜欢他,所以他常到街上间晃,然后遇到我的父亲。」余千諭抬眼看了看他们,随手一伸:「欸,说故事让你们听,能不能给根菸啊?」 「喏。」不顾董育成的反对以及陈品旭炽热的视线,陈方洋淡定的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包菸,挑出一根让余千諭抿上,替他点火。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轻巧的转起原子笔:「继续说吧。」 「嗯。」余千諭用已经被上手銬的双手,将菸拿离嘴边说:「我的父亲也挺行的,看到赖岑就觉得与他在酒店认识的女人很像,所以向他搭訕了,别怀疑,就是搭訕。他们在外面见面了好几天,有天我父亲对他提议要去他家里看一看,虽然赖岑有点疑惑,但还是让他去了,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嘖,你不是心理医师吗?怎么这么没耐心啊。」他轻笑看着被堵住话的陈品旭:「因为他想在那一天实施计画。」 「你的意思是……」 「赖岑把所有计画告诉余新荣,提议的那天,赖岑想要借用余新荣的力量解决一切。」陈方洋默默接上自家哥哥的话。 余千諭讚赏的盯着陈方洋,果然跟刚开始见到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不同。打从知道曾经的小菜鸟其实是联邦调查局的人,还是特种部队的小队长后,那副冰冷、生人勿近的模样完全出来了,他还是觉得当初那个看起来热血的陈方洋比较讨人喜欢。 对方似乎发现他的视线,蹙起眉头不悦道:「说你的,别打量我。」 「真是的,借人看一会儿又没关係。」余千諭撇撇嘴,无奈的说:「跟小队长您说的一样。不过赖岑少算了件事,他自己的良心,他觉得不能把我父亲拖下水,最后还是自己解决了。也是那晚,我父亲将他带回来,之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 「他为什么会死?」陈方洋的问话方式让在场的其他三人很不适应,他的双眼冷冷盯着余千諭,对方愣了一下,低沉道:「林洁贞。」 「不要告诉我是电视剧的老套情节哦,什么她怀孕了,来找你,结果赖岑离开。」陈品旭脸上带着嫌弃。见状,余千諭笑了笑,跟陈方洋再次要根菸,大大的呼一口气说:「电视剧情节是有的,那女人确实怀孕了,但赖岑没有离开我。」 他似乎是不想回忆那幕,紧紧闭上双眼,轻声道:「那女人,杀了他。」 / 平静的日子在林洁贞带着怀孕的消息时消逝了,不管是余千諭或赖岑,都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女孩,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有一抹浅浅的胜利微笑。三人坐在客厅里,沉默不语,赖岑率先起身,余千諭有些慌张拉住他的手,那人莞尔:「没事,我口渴,想喝水,你们呢?」 余千諭虽然摇头,但赖岑还是在出了厨房之后,替他倒上一杯温开水,赖岑微微的叹息,直接问:「所以林小姐想要哥怎么做呢?」 林洁贞被赖岑平淡的语气吓得一愣,几秒后恢復神情,说:「当然是对我负责啊。」 「对你负责?」余千諭冷哼一声,脸上写满不屑:「我没把当天的人找出来,算对你客气了,还想要我负责?而且也不知道你肚子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余千諭,你什么意思?我在你眼中是那种乱搞的女人吗?」林洁贞激动的拍桌,一眨眼泪水就掉落了。 「能做出那种手段的女人,谁知道呢?」 那天,谈判破裂了。尔后,林洁贞时不时便会到他们家闹上一会儿,一直到她的肚子无法瞒过家人后,父母亲带着她一起去找余千諭。 「你让我们女儿大肚子还不负责任吗?」林洁贞的父亲立刻一巴掌打在余千諭的脸上,但他没有生气,冷冷的瞥了一眼林洁贞的肚子,坚定的看向她的父亲:「你们可真会教女儿啊,她都学会找人下药,演一场精彩的戏了。怎么?不信吗?我可是被她的朋友下药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饭店的房间,到底是谁的责任还不知道呢。」 「你……洁贞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你别胡说!」 「不然你们亲自问她啊,看看你们的乖女儿做了什么好事。」 「洁贞,告诉爸妈,是他乱说话的。」面对自己母亲的逼问,林洁贞只能不发一语。 这些天她感受到了,看见余千諭对她的厌恶及对赖岑的呵护,形成极端的对比。她不甘心,就算怀孕余千諭对她没有同情、没有施捨,根本连眼神都懒得给她。倏然,她抬起头盯着赖岑,愤怒的奔向他:「都是你、都是你,连自己的哥哥都敢喜欢,噁心的同性恋,去死!」 当看见林洁贞手里的刀子插进赖岑的左胸口,余千諭已经来不及阻挡了。他眼睁睁看着赖岑的脸色惨白,黄色的短袖上衣沾染红色的鲜血,林洁贞将刀子拔出,想要再刺第二刀,马上被父母亲阻止了。余千諭用尽力气走向赖岑,将他抱进怀里,赖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哥……我真的很庆幸遇到、遇到你,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拜託了……」 余千諭木然的抱紧逐渐发冷的赖岑,喃喃自语:「岑啊,怎么了?冷吗?不冷哦,哥在身边陪你,不冷了。」语毕,他的视线落在那把刀子上,将赖岑安稳的放在地上,脱下身上的衣服盖在他身上。毫不犹豫的拿起刀子,转向拉拉扯扯的三人,低吼:「我要杀了你们!」 腥红的血液,沾染整个夜空,也沾染一丝悲伤。 / 「所以你也杀了三个人?」陈品旭似乎对于结局有些不满意,扯起嘴角无力的问。 「是啊,反正就是杀了、埋了。」 「赖岑呢?」 「岑啊……」余千諭是真的开心,扬起嘴角笑着:「我一直在追求完美,完美的意思是十全十美,是几乎无法到达的境界。但你相信吗?我的情人很完美,完美到一点瑕疵都没有。这就是我的岑,他很完美,要是你们看到他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是啊,为什么呢……」余千諭低喃道:「因为发现我老了,但岑一直都保持完美的状态,我不能让他丢脸啊,得保持年轻才行,听说胎盘可以养顏美容啊,尤其是人类的呢……」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陈品旭想到什么勾起嘴角,轻敲桌面,其他两人早就打开门准备离去:「我说过,嫌犯会乖乖就范对吧。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被抓了,完美的赖岑该怎么办呢?警方可不会像你对待他一样这么温柔的,他们肯定会让他化作灰烬,你连他身上的一切都无法再看到、再碰到了,不是吗?」 余千諭呆怔几秒,全身发颤的看着陈品旭,对方的唇一动,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好好跟你的完美情人说再见吧,我都忘了,你没办法回家,无法见他呢,真可惜啊,余千諭法医。」陈品旭起身与其他两人离开侦讯室,关上门之前,他们听到属于男人悲愴的吼叫声。 「你跟他说了什么啊?」董育成好奇的问,毕竟那声吼叫实在太悲伤,余千諭的故事也太令人惋惜了。 「没什么啊,只是跟他说,我们会好好安排赖岑的。是吧,小菜鸟。」陈品旭拍了拍陈方洋的肩膀,那人愣了一下,咬牙切齿的回答:「我不是小菜鸟。」 / 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墓地里,看着照片上两位年轻的男孩。面无表情的男人将手上的花放下,淡淡的叹了气,身后的人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小洋,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或许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只是在想待会要吃什么。」陈方洋抿抿嘴,跳跃式的回答让陈品旭表示,他跟不上自家弟弟的节奏。 「我煮给你吃就好啦。」 「我说过,你不准再进厨房了。」 「有人这样规定哥哥的吗?」 「我比较关心家里会不会被你炸掉。」 「欸,怎么这样跟哥说话啊!」 两人在斗嘴的同时,对一旁的管理员打声招呼,也清楚看见管理室的小电视播放的报导,斗大的标题要他们不注意也很难。 「前阵子的孕妇连续杀人案据警方表示,身为法医的余千諭医生因为家庭和心理因素,犯下四起案件,三天前被警方发现上吊自杀,相关报导待会儿为您整理……」 这个世界上的故事还在继续,在某个角落里,持续进行着。 FILM TWO、人偶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FILM TWO、人偶 (01) 刑事组迎来新的一天,热闹非凡,尤其是董育成的办公室里还坐着两尊大神。看向满脸不悦的陈方洋,从他身上蔓延的低气压,感受到他的视线,那人立刻给了一记白眼,让董育诚欲哭无泪。至于另一个傢伙,一来就瘫软在椅子上,坐也没坐相。 「这么早就把我们叫来做什么啊?」陈品旭打个哈欠,没形象的搔搔头。 「当然是有案件才把你们叫来的。」董育成还想扯些什么,但陈方洋眼神中的犀利让他把话吞了回去,把文件递给他们:「韩家是清川镇的名家之一,现在的掌权人是韩典政,他的老婆是韩孙婷君。他们育有一对九岁双胞胎,姊姊韩允梦、妹妹韩沛琳。一个月前,妹妹韩沛琳因为意外离世,从那天开始,佣人们说总会见到韩沛琳的身影……」 「等等,这是要我们处理闹鬼事件?」陈品旭听到后面的叙述整个人都醒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董育成。他确信自己是在警局里,也非常确信是在董育成的办公室,刑事组组长的办公室里,可是这种不科学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于鬼神我还是保持尊敬。」董育成难得正经且发出组长的气势:「当初韩沛琳出意外,韩家人的态度很可疑。其实刚开始韩沛琳是失踪的,父母亲非但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听到她离世的消息也很镇定,并不像一般父母有悲伤或慌张的反应,感觉事有蹊蹺,所以想让你们去查查。」 「清川镇?」许久没开口的陈方洋略为疑惑的问。 「嗯……」董育成突然想到什么,略为不确定的瞥了一眼陈方洋说:「那群人,会帮忙的。」 「那就好。什么时候出发?」陈方洋拉起一旁的陈品旭,听到董育成说明天。他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组长办公室。 等待电梯的途中,陈品旭好奇的问:「那群人是谁啊?」 「叮」 「你会有兴趣的人。」随着电梯门的开啟,陈方洋轻笑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 清川镇,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在小镇的中心点有条清澈的小溪,因此取名为清川镇。陈品旭跟着陈方洋和董育成一同来到其中一条名为金川街的地方。要说是街,不如说更像是大条的巷弄,刚好在转角处有一间名为转角陆壹号的店面,小小的木製招牌就掛在门牌的下面,外观看上去像普通的住家。 拉开日式风格的纸门,店面不大,却很简约明亮,看起来是间意义不明的店,两侧放了一些画作与书籍,但在柜子里面有些糖果饼乾,硬要说的话,像是杂货店。董育成熟悉的按下放在柜檯的服务铃,一位高挑带着书卷气息的男子从门帘后方走出来,见到他们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掛上微笑。 「好久不见,带了新人?」男人的眼神盯着陈方洋,带着一丝探究问道。 「我哥,陈品旭,心理师。」陈方洋立刻把陈品旭推出去,顺便介绍。 「哦,你好,我是陈书纬,这间店的店长。」两人握了握彼此的手后,陈书纬直接进入主题:「关于韩沛琳被人发现的死亡地点是在后山的马路旁,那里应该不是第一犯案现场,我们必须去一趟后山。只是现在还有另个问题,是韩家的佣人们。」 「难道是指他们看到韩沛琳的身影?」陈品旭挑挑眉,有些不屑的问。 「嗯,没错,但相信你们跟我想的一样。」陈书纬笑得一脸神秘,瞬间,陈品旭反而觉得自己要被看透了,躲到陈方洋的身后。 「闹鬼事件应该是她的双胞胎姊姊韩允梦,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肯定跟韩沛琳失踪的问题有关。」陈方洋接上事件的矛盾点,也是他们来到清川镇的原因。 「今天应该是去不了后山了,等明天吧。你们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打算住在你们这里。」陈方洋毫不客气的回答。 「还好我有先叫彦里做好准备,不过没想到多一个人呢。」陈书纬瞇起眼睛,颇有深意的看向从方才就躲在陈方洋身后的人。陈方洋伸手一揽,将陈品旭从身后抓出来,说:「这傢伙跟我一间就行了。」 最后陈书纬带他们回房间,陈品旭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看着正在整理行李的陈方洋,若有所思的问:「欸,小洋,这间店是干麻的啊?难道他们是侦探?」 「你没听过?」陈方洋略显讶异,见自家哥哥无辜的摇摇头,才缓缓回答:「转角陆壹号,你也见到,看起来是间杂货店,可是他们不只卖那些实质的东西,还有无形的,例如他们的劳力或是脑力。」语毕,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所以,这次的案件他们也会参与囉?」 「当然。有些讯息不会透露给警察知道,但会透露给看似毫无相关的人知道,这是人类的通病哪。」陈方洋整理完,直接躺到陈品旭的身旁,闭上双眼休息。 「你有什么看法?」 「书纬说的都是正确的,现在要先搞清楚韩沛琳为何会失踪,只有九岁的她可能树敌吗?如果树敌了,又是为了什么?有可能真的是意外,但也可能是韩家斗争的牺牲品也说不定。」陈方洋淡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他现在是属于脑袋放空的状态。 良久,陈品旭闷声问:「你这么相信陈书纬?」 陈方洋一愣,睁开双眼,不明的看向身旁的男人。陈品旭学着他躺下,手支撑着头盯着他,勾起一抹笑,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你是个选择有障碍的傢伙,什么都是我帮你做选择,现在你会这么确定的原因是什么呢?我想知道。」 「哥……」陈方洋拿开在自己头发上放肆的手,轻轻叹着气说:「以前我也没有相信他,只是一起办过几次案件后,发现警方找上他们不是没有原因。仅此而已。」 「真的?」 「你觉得我会骗你吗?」陈方洋无奈的笑着:「而且我说过,这些傢伙是你有兴趣的人。不知道现在看到书纬,有没有勾起你的兴趣了?」 「有,我开始好奇转角陆壹号是个什么地方,能让你这么信任。」陈品旭弯下身抱住陈方洋,低语道:「小洋是我的,不能跟其他人靠得太近啊。」 「知道了,哥。」 他们的故事即将开始。 FILM TWO、人偶 (02) 「你说的地方还要多久啊?」陈品旭气喘吁吁向前面的人问道。 「快到了。」陈书纬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回头轻笑:「不然说说你的想法,如何?陈医师。」 「别突然叫我陈医师,很噁心啊。」陈品旭尷尬的扯起嘴角,勉为其难地露出正经的一面:「小洋说的家庭斗争机率很大,不过嫌疑人和凶器我们都还没找到不是吗?虽然报告指出韩沛琳的死因是头部受钝器击伤失血过多而死,但当时警方并没有在附近找到证据,破案有很大的难度呢。」 「你知道一个月过去了,那些证据可能早就消失了。以嫌犯的立场,在第一时间肯定是随意找个地方将凶器藏起来,等警方做过笔录和巡查后,才会认真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把凶器处理掉。」陈书纬停下脚步,拍拍眼前的大树说:「就是这里了。」 陈品旭抬头观望四周,如果不是陈书纬带他来,这一片完全相同的树林非常容易让人迷路。眼前的树木确实比周围长得更大一些,他忍不住嗤笑问:「陈大侦探,你该不会因为这棵树比较大,所以推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吧?」 「当然不是。嫌犯就算谨慎,也总会有漏网之鱼,不是吗?」陈书纬用力踏了踏大树周围的泥土,再用脚拨开,陈品旭瞪大双眼盯着陈书纬戴上手套,将泥土下的东西拿出来,还一副得意的对他说:「漏网之鱼,是存在的吧。」 依警方的记载,韩家双胞胎姊妹各自拥有一条独一无二的手巾,这世界上除了她们不会有第二条。而陈书纬手中拿的是绣上韩允梦名字的手巾,陈品旭不解的皱着眉头:「可是死的人不是韩沛琳吗?照理来说,这条手巾应该是韩沛琳的,怎么是韩允梦的?」 「我大概了解,为什么方洋会让你跟我来了。虽然贵为心理师,脑袋还真不灵光啊。」接收陈品旭的白眼,陈书纬清清喉咙,颇有深意的问:「这么问好了,你确定死的人是韩沛琳吗?」 「什么意思?」 「你想想,一对双胞胎只有一个受宠、只有一个是眾人的焦点,那么另一个身上有什么特徵,谁会注意呢?更何况,如果双胞胎这件事在韩家是秘密,被藏起来的那个人是姊姊还是妹妹,又有谁知道呢?」陈书纬拿出一个密封袋,边将手巾装进去边解释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韩家人把她们双胞胎的存在当做秘密?」陈品旭狐疑的问。 「不会吧,方洋和育成组长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啊。」陈书纬略为讶异的摇摇头,说:「之前有个佣人的笔录看出来,他们特地想隐藏双胞胎的事情。不过方洋挺厉害的,能让他说出那些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实。」 「你说小洋?」 「虽然我答应他要保密的,看在你是他哥哥的份上,就告诉你吧。」陈书纬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嘘」的动作:「是清川镇的警方请求方洋来处理韩家的案件,所以他应该比你早知道这件事情,这次你能参与案件,可是他的命令哦。」 / 陈方洋穿着便服跟着姚彦里和吴雅禎一同到韩家馆,说明来意后,三人在外面等了十几分鐘,姚彦里感到非常不耐烦,直嚷嚷要回去了。免不了被吴雅禎一阵修理,陈方洋则是倚着墙,面无表情等待着。 三十分鐘过去,门终于开了,佣人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向他们说:「很抱歉,韩先生说今天无法接见各位,请回吧。」 「什……」要说什么的姚彦里直接被吴雅禎摀住嘴巴,陈方洋则是勾起微笑回答:「没关係,请告诉韩先生,我们明日会再来拜访的。一定,会再来的。」听闻,佣人似乎是被他玩味的语气吓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才发现三人早已离去。 「欸,你们干麻不让我跟他理论啊!让我们等三十分鐘,结果换来一句不能见,这什么道里啊!」姚彦里不满的甩开吴雅禎的手,挡在两人面前,想要讨个解释。 「你是白痴吗?他们就是故意考验我们的,如果连这点考验都过不去,根本进不去韩家馆好吗?」吴雅禎巴了他的头,说:「而且你以为只有你不爽吗,我也很不爽好吗?」 「嘖,那你勒,为什么看起来没什么感觉啊?」姚彦里把矛头指向不发一语的陈方洋,那人不怒反笑说:「因为很好玩啊。」 「好玩?哪里好玩了?」 「能操控别人的想法,不觉得很好玩吗?现在的掌控权可是在我们这里。」陈方洋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比出三的手势,说:「三天,再三天我们就能进去了,到时候可要让书纬一起来才行。我相信给书纬和我哥三天,就能找出我们需要的证据。」 「所以,今天你们是故意这样分队的吗?」姚彦里看向默认的陈方洋,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不禁哀嚎:「怎么可以这样,你们难道都不会先告诉我们计画吗?」 「告诉你们就不好玩了。」陈方洋拉开陆壹号的门时,耸耸肩回答。 「回来了,怎么样?」陈书纬和陈品旭两人坐在柜檯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桌上有一堆被涂鸦过的白纸。看到他们回来,陈品旭率先放下手上的笔,跑到陈方洋面前询问。 「陈医师,你弟弟和我家店长好可恶啊,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姚彦里无辜的瘪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陈品旭不解的看向自家弟弟,那人轻轻叹气:「没什么,进不去,明天再去。」 「果然跟你想得一样吗?」陈书纬依然带着微笑问,陈方洋点点头:「我累了,明天再继续。哥,要一起来吗?」 「好。」 望着陈家兄弟的背影,陈书纬饶富兴味的摸摸下巴,不顾姚彦里不悦的抱怨,将两人的背影快速的记在脑海里,抽出一张白纸,快速画下。 「这么明显不怕人发现啊,真是的……」在一片吵杂声中,陈书纬低喃地笑着。 FILM TWO、人偶 (03) 关上房间门,陈品旭立刻将陈方洋压在墙上,瞇起双眼:「你这傢伙,居然什么都不说?」 「哥……」在人前总是一副高冷的陈方洋,唯独碰上陈品旭才会展现出撒娇的模样。他主动伸出手围住自家哥哥的脖子,并低下头在陈品旭的锁骨处蹭了蹭,说:「如果什么都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啊。这是我们和他们的游戏,而且绝对不能输呢。」 「你……」望向陈方洋无辜的双眼,陈品旭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无奈的摸摸他的头:「真是的,起码稍微透露一下吧。你都不知道陈书纬那傢伙有多变态,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韩家馆,再也不跟他单独相处了。」 闻言,陈方洋愣了几秒,不禁笑出来:「啊,我忘了告诉你,书纬有点变态,你应该提防他一点才是。不过,他很厉害吧?」 「确实,总觉得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陈品旭将陈方洋抱到床上,勾起一抹坏笑:「可是在你男人面前称讚别的男人厉害,不是找死吗?」 「我、我不是故、唔……」 陈品旭微微仰起头,盯着被压在身下的陈方洋,轻声的说:「我们来做昨天晚上没做完的事吧。」 / 隔天,陈家兄弟在陈书纬曖昧的眼神下,离开陆壹号前往韩家馆。清川镇是个小镇,好山好水,韩家馆位于清川镇较于偏僻的地方,靠近第一犯案现场的后山,几乎很少人会路过,唯一有可能是走错路的人。 「所以排除威胁要钱的外人?」陈品旭挑了挑眉问着。 「嗯,基本上是不可能,韩家虽然是名家,但没把握的傢伙是不可能向他们发出战帖的。更何况,韩家夫妻的反应确实不太寻常,能肯定是内部人所为。」陈方洋作出思考的模样,蹙起眉头回答。 「别皱眉。」陈品旭伸手抚平旁人的眉头,继续说:「你跟陈书纬一定有什么想法吧,只是差证据?」 「是啊,不过也不算是差证据,而是想要用更简单的方法解决这件事。」陈方洋停下脚步,看了看眼前的大门,按下电铃:「哥很聪明,相信你也知道『真正』的犯人是谁才对,只要简单几个步骤就上鉤了。」 语落,大门打开了,跟昨天一样的佣人,看见陈方洋面有难色的说:「陈、陈先生,今天……」 「你就去问问看吧,我们会等的。」听闻,佣人尷尬的向他们鞠躬,关上大门,恢復一片寂静。陈方洋坐在阶梯,拍拍身旁的位子说:「哥,坐吧,大概还要三十分鐘他们才会让他出来。」 「你们昨天也等这么久吗?」 「嗯哼,这是正常的,因为我表明是警察的身分。」陈方洋摀住想要问问题的陈品旭,摇摇手指说:「当然,是故意的。」 「为什么?」 「你看我穿得像警察吗?」 陈品旭认真打量起陈方洋的服装,白色的短袖上衣套上蓝色格子衬衫,深蓝色牛仔裤和球鞋,加上那人的娃娃脸,完全像个大学生。他摇摇头说:「不像。」 「这就对了。虽然是警察,但等他们看到我,会看轻我、对我放下防备。」陈方洋略为得意的看向他:「哥,他们说什么,你可不要去争论,心理师应该最会心理战了吧。」 「你明明是个小队长,去哪里学这些东西的,是想让我没工作吗?」陈品旭抱怨道。 「哥……」 「撒娇没用。」 「哥、品旭?」 「……没用。」 「真的?既然这样,那我去找书纬好了。」 「欸,你敢!」 两人互相斗嘴一会儿,如陈方洋所说的,三十分鐘一到,身后的门便打开了。依然是脸色为难的佣人,面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陈先生,今天韩先生说依然无法接见,请回吧。」 「跟他说,我还会继续来的,希望明天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覆。」陈方洋露出专业的笑容,不等佣人的回话,拉着陈品旭离开韩家馆。 「明天,真的能够进去吗?」离韩家馆有段距离,陈品旭终于忍不住问。 「绝对可以。我说了,这是心理战不是吗?」 陈方洋回答得自信,陈品旭则是微怔几秒。他从没想过,陈方洋能够回答得这么肯定,自家弟弟有什么障碍,他不是不知道,每次只要是选择题,总会看见陈方洋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站在原地想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最后总是他出面替他做出选择。 他与陈方洋虽然要好,可是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如果不是陈方洋因为一些事情回来,他可能忘了这傢伙是联邦调查局的人,还是能指挥他人的小队长。他曾想过,没有自己在身边,陈方洋该如何做选择?在出任务的过程中,他又该如何面对必会出现的选择题? 「你……长大了。」最后,陈品旭只能勉强组织出这句话。 闻言,陈方洋再次停下脚步,狐疑的望向他。陈品旭笑着摇摇头,牵起他的手说:「没什么,突然觉得你离我很远,好像追不到你了。」 「哥,不是你追不到我。」陈方洋坚定地看着他,微微勾起嘴角微笑:「而是,我终于追到你了。」 / 「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女人近乎崩溃挖着泥土,不顾手里的脏乱,抓着一旁的小女孩大吼。 「不知道,我是埋在这……」 「啪」 「你说谎!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了?是不是?你这么恨你姐姐吗?」女人一巴掌往小女孩稚嫩的脸上打,力道大得令小女孩跌倒在地,可是女人并没有疼惜,双眼通红的要她说实话。 「没、没有。」 「你还不给我赶快找!」小女孩在女人的怒视下,也开始徒手挖开泥土。女人背对她,慌忙得寻找心中的东西,小女孩起身,藏在和服袖口的银光闪了一下。 「啊,你、你……」女人凄惨的叫声回盪整个树林,小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脖子满是血的女人,儘管她的死相不太好看,狰狞的、不瞑目的,但她依然淡淡的将手中的刀收进和服里。 「你做得很好,小琳。」一个男人从树后方走出来,拿出手帕替小女孩擦拭脸颊上的血渍,并亲吻她的额头:「我们回家吧。」 「好。」 一大一小牵着手的背影,缓缓的消失在树林中。 FILM TWO、人偶 (04) 新的一天,陆壹号非常热闹。陈品旭迷迷糊糊的下楼,走到客厅便看见陈方洋跪坐在榻榻米上,陈书纬和董育成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姚彦里和吴雅禎站在他们身后,坐在对面的则是清川镇的警方,他们一脸严肃与陈方洋和陈书纬的从容呈现两极化。 他挤开董育成的位子,一屁股坐在陈方洋身旁,疑惑的问:「怎么了?」 「韩家的女主人死了,割喉,一刀毙命。」陈书纬边回答边用手在脖子的地方比划着,语带一丝惋惜。可是他明白,陈书纬根本不意外这结果,似乎还有莫名的兴奋感。如同他在余千諭的案子中,那种知道一切的兴奋感。 「总之,我们先去案发现场再说吧。」身为此次被邀请办案的陈方洋,面无表情的开口。在离开陆壹号之际,想到什么似的说:「今天是第三天了,等看完尸体后,我们就去韩家馆。」 陈品旭乖乖的跟在他们身旁,偷偷瞥了几眼身旁的人。他不喜欢办案中的陈方洋,比起平常在其他人面前更加冷淡、没有表情,跟他记忆里不是同一人,明明在他面前的陈方洋是个会撒娇、任由他摆佈的大男孩才是。 一群人走到后山,看见案发现场,陈品旭内心中的震惊不言而喻,倒是陈书纬对他挑了挑眉,无声的说:「看吧。」 那是第一天陈书纬带他到的地方,韩孙婷君睁着眼睛,表情惊恐倒在那棵大树底下,周围泥土有被挖开的痕跡,看来是想找什么东西,女人的脖子上有一条很深的刀痕,如陈书纬所说,真的是一刀毙命。 陈方洋见状,与陈书纬互相对视几秒,率先说:「哥,你先跟书纬他们去韩家馆,我们等等过去。书纬,把东西给我。」 「好吧,给你,我们先走啦。」陈书纬从口袋里拿出东西丢给陈方洋,对方点点头便挥挥手要他们赶快离开。 陈品旭发现不只他觉得疑惑,连姚彦里和吴雅禎也一脸狐疑的样子,等待陈书纬给一个明确的答案。那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往韩家馆前进,陈品旭终于忍不住挡在他面前,皱着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和小洋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陈书纬愣了一下,但很快扬起微笑,带着一丝歉意说:「抱歉、抱歉,太兴奋所以忘了跟你们解释。」陈品旭随即白了一眼,催促他赶快说。 「那就从最开始的疑点开始说起。」刚好走到发现韩沛琳尸体的道路旁,陈书纬用手指了指问:「第一,我们能确定当初死的人就是韩沛琳吗?第二,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她从这么远的树林里搬出来?第三,为何她失踪的时候,父母亲没有通报?第四,明明是被钝器所杀,警方却找不到任何兇器?第五,也是综合以上问题最重要的一个,韩家人为何要隐瞒她们是双胞胎的事实?」他神祕的瞇起双眼,摇摇手指头。 「你说的这些疑点,只是你的假设不是吗?你并没有证据证明死的人不是韩沛琳,也没有理由解释你提出的问题。」陈品旭略为不满的看着陈书纬,他却没有退缩,反而笑了起来。 「如果没有证据和理由,我是不会提出这些问题的。陈医师,我们一个一个解吧,你先认真想想,韩家人隐瞒她们是双胞胎的原因会有哪些?」 「家族?」吴雅禎不确定的回答。 「除了家族,是不是没有更能说服眾人的原因呢?」眼前几个人点点头,陈书纬继续说:「九岁的双胞胎姊妹,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什么理由要隐瞒她们。那假设她们其中一人不是女孩呢?」 闻言,三个人瞪大双眼,陈品旭勉强凑出一句:「等、等等,你的意思是,她们不是姊妹,而是龙凤胎?」 「别惊讶。其实我和方洋在刚才那个地方,还有离韩家馆不远的小山洞里,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陈书纬从大衣口袋拿出一张照片,一件属于小男孩的和服被摊开在桌子上,袖口与胸前的部分沾满鲜血,他解释道:「比对后,证明衣服上的鲜血是属于当初死掉的小女孩。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们真的是龙凤胎,所以说了只是假设而已,不过至少能证明,这件衣服的主人跟整件事情有很大的关係,对吧。」 「你一定还有发现其他东西才敢做出这个假设吧,别藏了。」陈品旭依照短短几天对陈书纬的认知,伸出手向他要证据。 「果然是心理师,什么都骗不过你。」陈书纬耸耸肩,拿出一张纸,说:「在那衣服上,我们找到不属于死者的血跡,清川镇的警方当初以防万一,经过韩家人同意取得他们的dna,其中一人刚好符合,也就是我刚才说的假设。」 「龙凤胎就龙凤胎,有必要绕这么大一圈吗?」陈品旭不悦的翻个白眼,作出思考的模样:「所以死的人是韩允梦,那名小男孩则是以韩沛琳的名字生活吗?为什么呢?而且就算真是如此,他是未成年,顶多被抓去感化教育不是吗?」 「被抓住感化教育也是一种惩罚,没人说未成年就不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不是吗?」陈书纬迈开步伐,眨眨眼说:「你们信不信,在过了今天以后,韩家馆肯定又有大事发生了。」 「你是有预知能力吗?真的这么神啊。」陈品旭嗤之以鼻,马上被姚彦里反驳:「陈医师,我也怀疑我们家店长有预知能力,他每次这么说,隔天真的就发生事情了。」 「那是他乌鸦嘴,跟预知能力没关係。」他睨了一眼身旁被谈论的当事者,正露出爽朗的笑声,把他们的谈论当成笑话。 「方洋肯定也跟你说过,这次的犯人很简单,一下子就上鉤了吧。」听闻,陈品旭再次瞪大双眼,陈书纬不在乎的笑了笑说:「他说的是真的哦,因为他们已经上鉤了。」 「怎么说?」 「如果没上鉤,今天韩家女主人就不会死了。」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韩家馆的大门口,陈书纬看向他们说:「你们也注意到了,那附近的泥土有被挖开的痕跡,代表她是在找东西,不是吗?」 陈品旭愣了一下,大声说道:「你是说,她要找那条手巾?」 「没错,那么这代表什么呢?」 「代表她早知道韩允梦死掉了,也知道她身上的手巾被埋在土里。」陈品旭微微蹙起眉头,说:「她因为小洋连续两天的拜访感到不安,昨晚决定去找手巾,想不到会被人杀掉。」 「推理的不错唷,陈医师。」陈书纬又接收到一个白眼,他毫不在意的说:「方洋他们应该快来了,我们等他们的结果吧。」 陈品旭望向陈书纬,不高兴的撇撇嘴,喃喃自语:「什么啊,说得好像很了解小洋似的……」 FILM TWO、人偶 (05) 陈品旭老远就看见自家弟弟挺拔的身影走在最前头,旁边是董育成,身后则是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有几个人提着银色的手提箱。他微怔几秒,突然想起是不是没有他在的地方,陈方洋散发出的气场都是如此强大,强大到让人惧怕的程度。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还未转过身,陈书纬的声音便传过来:「你弟弟可真是优秀,这么年轻却能冷静到其他前辈都无言的地步,真不知道他以前在联邦调查局时,是看过什么可怕的东西。」 闻言,陈品旭眼神一黯,抿抿嘴没说什么,静静等候陈方洋站在他们面前。似乎查觉到他的异状,陈方洋轻声问:「哥,怎么了?」 他抬头,看见陈方洋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意识到那是属于他一人的陈方洋后,心情也豁然开朗,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方洋,你请吧。」陈书纬让了道给陈方洋,让他方便站在韩家馆的大门前。按下门铃,陈方洋从容的从董育成手中接过一张纸,等待佣人开门。门开了,又是同一位佣人,看到这么大阵仗不禁吓了一跳,想说什么,陈方洋摊开手中的纸说:「我们有搜索票,必须让我们进去。」 不等佣人反应,陈方洋直接走进韩家馆,并分配工作给其他人,韩家馆是个非常有日式味道的房子,也难怪佣人们都穿着和服。陈方洋让佣人带路,一行人到了客厅,佣人战战兢兢拉开纸门,对里面的人说:「不、不好意思,韩先生,陈先生有搜索票,所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是他们第一次与韩典政碰面,他身穿隆重的和服挺直身体,跪坐在垫子上,身旁坐着一位穿着女性和服的小孩子。韩典政比了个坐的姿势,陈方洋和陈书纬毫不犹豫的坐在看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垫子上。 「陈先生真的是警察啊,前几天失礼了。」韩典政打量一番穿着便服的陈方洋,颇有深意的说。瞥向陈书纬时,不自觉得皱了皱眉头,语气中明显有一丝不屑:「您是金川街的人?」 「是的,感谢韩先生的『邀请』,能来韩家馆是我们的荣幸。」陈书纬面带笑容,特别强调的回答,韩典政拿陶瓷杯的手,不着痕跡的紧握了一下。 陈品旭站在他们身后,不禁打个冷颤。眼前的三人分明都在打什么主意,虽然他对韩典政不屑金川街的态度有所疑惑,还是选择安静的呆在原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停在小孩子身上,陈品旭知道,「她」是韩沛琳,性别是个小男孩,但现在「她」打扮得跟女孩一样。 他们看过照片,韩允梦与韩沛琳长得一点也不像,以双胞胎来说,可以解释为异卵双胞胎,而龙凤胎的机率有百分之四十。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韩家为何要将韩沛琳的真实身分隐藏起来? 倏然,韩沛琳抬头与他对视,那双眼没有一丝小孩应该要有的纯真,毫无生机、木然的盯着他。但陈品旭没有退缩,反而微微勾起嘴角,接受这个看似挑衅的行为,他也看到自己的微笑带给那孩子极大的震撼,因为韩沛琳稍微睁大双眼,立刻低下头。 「难怪小洋会想这样折磨他们,真好玩啊。」陈品旭喃喃自语,声音轻到在这静謐的空间里,没人听到。 良久,陈品旭缓缓开口说:「尊夫人的事情,是你们报案的,对吧。」 「是我们的佣人,就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个,叫他阿强就好。」韩典政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需要叫他来吗?」 「如果可以,麻烦您了。」陈方洋说完,韩典政对身旁的小孩说悄悄话,接着小孩起身离开,客厅又恢復安静。 「店长他们都不说话,到底是怎样啊?」姚彦里果然熬不住这种气氛,小声的问道。 「这可是心理战啊,我们只要乖乖听从他们的指示就好了。」陈品旭就是怕姚彦里这种人会坏事,立刻解释。他不能破坏陈方洋的计画,现在的他们只要待在那两人的身边,什么话都不问就够了。 「韩、韩先生。」被唤作阿强的佣人微微低着头,一脸做错事情的样子。 「过来这里坐,陈先生有事情问你。」韩典政的语气有不容拒绝的压力,阿强快速的跪坐在桌子旁,唯唯诺诺瞥了一眼陈方洋,便快速的低下头。 「你什么时候发现韩夫人的?」 「今、今天早上,大约七点鐘。」 「为什么你会走到后山?一般来说,那个时间点,你只会在韩家馆活动,不是吗?」陈方洋挑了挑眉。 「那是因为我们七点鐘开饭,韩夫人通常在早上六点起床准备着装。今天我准时去叫她,可是都没人回应,只好打开门进房间,里面却没有人。原本我以为夫人可能早就醒来了,但我在桌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说,『时间到了,去后山叫我』,所以我才去后山,接着就发现夫、夫人的尸体了。」阿强努力想解释清楚他今早为何会出现在后山。 「韩先生,请问您昨天凌晨与令媛在哪呢?」陈方洋突然转头问韩典政,对方愣了一下,似乎不太高兴的回答:「当然是睡觉了,陈警官现在是在怀疑我吗?」 「不,这只是例行公事,以确保你们的清白。」陈方洋还想说什么,有个警察匆匆忙忙跑进来,说:「陈警官,我们在房间里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好的。」陈方洋率先起身,面带清浅的微笑问:「韩先生与令媛要不要一起来呢?还有,阿强?」 「当然要,我想看看是谁杀了我夫人。」语落,韩典政起身走在前头,韩沛琳和阿强紧跟在身旁,陈方洋则是瞇起双眼,语带只有陈品旭发现的笑意跟方才来报告的警察说:「我们走吧。」 在经过陈品旭身边时,陈方洋轻声说了句:「第一局,我们胜。」 接着,两人相视而笑。 FILM TWO、人偶 (06) 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越接近警察说的房间,陈品旭发觉那个叫阿强的佣人越忐忑不安。他挑了挑眉,轻轻的笑了,不是没想过陈方洋他们会用这招数,但当事实摆在眼前,心中还是有莫名的期待感。 「这是谁的房间?」陈方洋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是我的,但不、不是我啊,我怎么可能杀韩小姐与夫人呢?」阿强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警察从房里查出的钝器与瑞士刀。在其他人来不及反应时,韩典政立刻上前给他一巴掌,并大骂:「你这傢伙,还要说谎?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要说什么!」 「韩、韩先生,我真的没有啊……」阿强试着向韩典政与警方解释,但大家冷漠不予回应。陈方洋看了状况,冷淡的说一句:「带走吧。」不管阿强绝望的喊叫声,其他警察带着他离开韩家馆。 待阿强及警方离开后,陈方洋便转向韩典政,露出职业的哀伤面容说:「韩先生,有什么最新消息会再与您联络,也请节哀。」 韩典政似乎感到沉痛的点点头,拍拍陈方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谢谢你,能够帮我们抓到犯人,我的女儿和老婆能好好安心的离去,希望你能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放心,我会的,那我们先告辞了。」 其他人跟着陈方洋的脚步离开韩家馆,但吴雅禎和姚彦里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家店长以及从头到尾都很神秘的陈方洋。终于在到达清川警局的门口,姚彦里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犯人这么简单就抓到了?我看那个叫阿强的根本不像是犯人啊。」 「彦里,这么急性子是无法破案的。」陈书纬虽是带着微笑说这句话,但姚彦里感到一丝寒气从脚底延伸至头顶,想要乖乖闭上嘴巴,却看见熟悉的人出现在警局门口,他瞪大双眼指着那人问:「你怎么在这里?」 季墨恩不耐烦的翻个白眼,私毫不想理会,对陈书纬说:「那傢伙拍到你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谢啦,还是小墨恩可靠。」陈书纬讚美获得的回覆,只有季墨恩毫不留情转身的背影。陈方洋斜斜睨了身旁的人一眼,说:「笑容真噁心,赶快收起来,那新人到底怎么忍受你的。」陈书纬只是傻傻的笑着,陈方洋无奈的扯起嘴角,走进警局。 他们看完阿强拍的东西后,陈方洋走进侦讯室,其他人则在外面透过监视器看里面的情况。阿强低着头充满不安,陈方洋把手中的文件夹丢在桌上,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双手的手指交叉转动着。 「为什么要隐瞒?」陈方洋的问话永远是打直球,他不喜欢委婉又要绕圈的方式,不过比起直接,他更加喜欢与人玩心理战的过程,那是一种成就感。尤其,当这场心理战稳赢不输的时候更甚。 「因、因为迷信。」阿强咬咬下唇,继续说:「在知道韩夫人怀孕后,韩先生曾经请过几个算命师来算算小孩及韩家的未来。几个算命师都说,韩夫人会生双胞胎,可是不宜是龙凤胎,会影响韩家的未来,可能会因此衰败。」 「所以除了隐瞒,还让他装成女生?」 「嗯,当知道是龙凤胎的时候,韩夫人非常紧张。生下韩小姐和少爷的时候,她命令我们要隐瞒这件事,并把少爷当成女生照顾。」阿强抬起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不过我看得出来,少爷不开心。他是被藏起来、被视为不详的,生日或任何节日,少爷无法露出真面目,而小姐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只知道有个妹妹。」 「他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 「你不说,我会逼问他,哪种比较好呢?」陈方洋挑了挑眉。 「少爷叫韩允龙。」 「他杀了韩允梦,你知道吗?」 「我知道,因为是我绑架韩小姐的。」阿强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好像在懺悔似的。 陈方洋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是新来的?」 「我来韩家已经四年了。」 陈方洋大大的叹了气,比个进来的姿势,侦讯室外的警察走进来将阿强戴上手銬。在离去前,阿强非常认真的盯着陈方洋,看似求情的说:「陈先生,让少爷进精神病院吧,他的思想完全扭曲了,其他地方不适合他的。」 闻言,陈方洋缓缓的点点头,阿强才感谢的离去。陈品旭立刻跑到陈方洋身旁,搂着他的肩膀问:「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陈方洋好笑的看向陈品旭,再与其他人说:「回去吧,我累了。」 「方洋,赢了吗?」擦肩而过时,陈书纬颇有深意的问。 「当然。」陈方洋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任由陈品旭勾搭他的肩膀,往转角陆壹号走去。 / 夜晚,充满日式风情的房间,摇曳的烛光撑起一片光明。韩允龙坐在木头製的椅子上,和服松松垮垮搭在他的肌肤上,胸前还有许多红肿的小点。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带着嫌恶看向正在蹭着他脚踝的男人。 「小琳,你真美。」韩典政亲吻被他捧在手里如珍宝般的脚趾,但马上被踹了一脚。不顾韩允龙脸上的仇视,他再次爬向韩允龙的位子,抓住男孩想要攻击的双腿狠狠掰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韩允龙的分身与一张一缩的小穴。 看到如此美景,韩典政疯了似将韩允龙翻身,没有扩张、没有润滑,直接将硕大放入韩允龙的小穴里。身下的人痛得呻吟,反而更勾起韩典政的慾望,俯下身咬了他的耳垂,摆动腰际的幅度越来越大。 韩允龙脚趾蜷缩,手极力伸展想找出方才放在椅子上的利器,忍着那人带给他的痛感,在抱枕下找到那把早已准备好的刀子,随意往身后的人一挥。果然听到韩典政的低吼,也将噁心的分身从他的小穴中拔出。 「你想杀了我吗?不可能的。」韩典政抚着被刺伤的手臂,勾起嘴角看着让他性慾更加高涨的韩允龙,想把他手上的刀抢下。下一秒,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韩允龙,再看向已经插入自己左胸口的刀子。 「谁说不可能。」韩允龙冷笑的脸庞,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阴森。他将和服穿好,不屑的踢踢韩典政的身体,轻声说:「以为我会任由你欺负吗?我说过了吧,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你……」韩典政什么都来不及说完,睁着双眼断了呼吸。 「别用那双眼睛看我,噁心死了。」韩允龙拿出绣着「韩沛琳」三个字的手巾盖在韩典政的脸上,呆坐在椅子上许久,一直到蜡烛熄了、窗外的天亮了,他才回过神。 走出房间,到达客厅外的走廊,拿起家用电话,木然的对电话那头说:「我要自首。」 FILM TWO、人偶 (07) END 侦讯室非常安静,连同在外看监视器的其他人也很安静,只是偶尔会传来手指规律在桌面敲打的声音。他们屏气凝神盯着侦讯室里的两人,但好像没人想先开口,陈方洋拿起桌上的咖啡啜饮,对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咯噹」 良久,陈方洋放下杯子,将背靠在椅子上,呈现一种放松的姿态,说:「既然都自首了,何必保持沉默呢?韩允龙少爷。」 听闻,韩允龙立刻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方洋,双唇颤抖的问:「你、你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陈方洋无所谓笑了笑,说:「所以,还想继续保持沉默吗?这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韩允龙抿抿嘴,深呼吸一口气,说:「其实我们是三胞胎,韩允梦和韩沛琳是我的妹妹。」 他微微抬眸,比了水杯:「我可以喝口水吗?」 「请便。」 吞下一口水,他再次抿抿嘴唇,继续说:「是父亲隐瞒我们是三胞胎的事实。当他知道三胞胎其中有一个是男孩,便要医生向母亲隐瞒三胞胎这件事,算命师的话佔一部份的原因。当初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越长大也越明白当初这一切都有原因的,他根本是个变态,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了手!」说到最后,韩允龙语气中充满愤怒。 「你们未成年?」似乎嗅出一丝怪异,陈方洋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问。 「你不是说都知道了吗?」韩允龙摇摇头,淡淡的叹着气回答:「我们今年十六岁,不像吧,为了满足父亲的癖好,我们每个人都打了抑制成长的针,是连佣人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呢。现在这批佣人是新来的,一年前才刚来到韩家馆,还以为我们是小孩子,真可笑。」 说完,侦讯室又陷入沉默。陈方洋早松开眉头,托着腮帮子似乎是对于答案觉得无聊,瞇起眼睛注视着韩允龙,对方则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十指交叉握紧又放松,显得非常不安。在这静謐的空气过了十分鐘,陈方洋再次开啟话题:「说说你的生活吧,反正除了你们几岁这件事我不知道以外,其他都知道了。我需要你的笔录,不然你自首也是白费的。」 闻言,韩允龙咬咬下唇,略为凝重的开口:「真正被藏起来的人不是我,是沛琳。我虽然装扮成女孩子,但至少他们知道我扮演的是『韩沛琳』,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韩沛琳被关在父亲专属的仓库里,受尽不人道的虐待。」 「例如,性侵?」 陈方洋冷淡的语调让韩允龙不自觉抬头,望向那人的眼里,什么也没有,韩允龙似乎在那刻就懂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样的人。韩允龙全身微微颤抖,脑中浮现韩典政对待韩沛琳的画面:「……对,他隐瞒我们是三胞胎、将我装扮成女孩,只不过是为了能在我们三个之中选择一个他的玩具,一个能够让他随时随地玩弄的人而已。」 「刚好韩沛琳成为三胞胎里被选中的人,韩允梦则是刚好躲过这次的劫难而已。」陈方洋替他接下后面的话,拿出资料夹中的照片,将它放在桌面上,移到韩允龙面前:「在后山的马路旁,被发现的人是韩允梦,死因是钝器所伤,她发现韩沛琳的存在,以及知道你是男生,吵着要把事情说出去。不过也多亏她,韩孙婷君终于知道自己生的是三胞胎,晚上两人约在后山的那棵大树下,韩允梦扬言要把这些事告诉世人,韩孙婷君在丈夫与孩子之间选择了丈夫,最终被逼得走投无路,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榔头,失手杀了她。」 「对。」看着那张韩允梦的死状,韩允龙不自觉的闭上双眼。 「当韩孙婷君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失手了。不甘只有她一人成为兇手,就叫你这个在她眼中是祸害的人一同将韩允梦移到后山的马路旁,并将她的手巾暂时埋在大树下,你将身上的衣服换下,丢到韩家馆附近的小山洞。只是没发现自己手上的小伤痕在衣服上留下痕跡,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够找到你的原因。」陈方洋拿出另一张照片,再次移到韩允龙面前:「至于韩孙婷君会死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的到访让她感到不安,所以急着去找属于韩允梦的手巾,可是没想到你杀了她。」 语落,陈方洋从旁边的椅子上拿出小型摄影机,播放那天韩允龙杀人以及最后韩典政牵着他离开的画面。韩允龙感到相当震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 「而你,也被不人道的对待,所以在昨天晚上,趁韩典政放松警戒时,杀了他。」陈方洋微微勾起嘴角,若有所思打量对方从松垮的衣服露出的红点,问:「我说的没错吧。」 「陈警官真的很厉害,你的猜测几乎都是对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韩允龙苦笑的耸耸肩。 「阿强要我把你送进精神病院。」突兀的一句话,让韩允龙愣了一下,他狐疑的蹙起眉头,等待陈方洋的解释。 「你应该知道,以韩沛琳目前的状况来说,是必须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陈方洋从左胸口的口袋拿出一支钢笔,点点桌面,并把一旁的录音笔关掉,说:「所以,我算是很好心的问你,想不想进精神病院,与韩沛琳一起迎接你们的未来?」 韩允龙望进陈方洋深沉的双眼中,终于在这次,他清楚得看见自己的模样。 / 「案子就这么结了,真的可以吗?」陈方洋走出侦讯室,刚将手里的文件交给董育成,便听到对方不确定的问。 「将两兄妹送进精神病院,皆大欢喜不是吗?」陈方洋打个哈欠,伸个懒腰:「而且他也承认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吗?」 「没有,只是……」董育成望向监视器,韩允龙依然维持低着头的姿势,他不禁问出最让人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不在昨天就抓他?为什么要等他自首?听起来,你明明知道他会杀了韩典政,为什么不避免?」 「谁是受害者?」陈方洋问了一句让在场的警方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他轻蔑的笑着说:「既然都杀了一个,也不差第二个了,让他报仇完,没有遗憾或恐惧的继续活下去,不是更好吗?」 「可是……」 「如果韩典政还活着,你们能确保他不会用韩家的势力介入那对兄妹的去处吗?」陈品旭在他们还想用警方的角度来解释时,立刻帮腔道。 「所以说,有时候真的很不喜欢所谓的正义呢。」陈书纬意味深长的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哥,我累了。」 「别揉眼睛。」陈方洋将整个人掛在陈品旭的身上,闭起双眼一副小孩的模样,正要伸出手揉眼睛,被陈品旭制止了。 董育成望着他们的背影,再看向被警方带出来的韩允龙,叹息着。 / 「护士姐姐,我可以去看妹妹吗?」韩允龙扬起一抹天真的笑容,向拿药给他吃的护士询问。 「可以,我带你去。」护士露出专业的笑容,带领韩允龙前往隔壁的单人病房,在进去之前,护士特地提醒他:「千万不可以让小琳拿到尖锐的东西,知道吗?还有啊,这次是我偷偷让你来的,不能跟别人说哦。」 「嗯,我知道了。」韩允龙迫不及待的进了病房,门没有完全关闭,留下一个小缝隙,护士站在门外。 韩允龙走近躲在角落喃喃自语的韩沛琳,蹲下身与她平视,但那人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持续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韩沛琳的头发,轻声道:「小琳,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语落,他轻吻捧在手上的发丝,重复低喃。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所有人都不相信,那我说的是真是假,有差别吗?」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1) 照理来说,办完韩家的案子,他们就可以离开清川镇,两人还继续待在这个地方的理由很简单,只要看看陈品旭冷着脸谁也不能靠近,陈方洋则一脸做错事的模样坐躺在病床上,就知道这样的场景绝对不是马上就能解决的事。 「陈医师,这是方洋的反射动作嘛,你就别生气啦。」陈书纬出面缓颊两人紧张的气氛,但陈家兄弟从他脸上看到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往他憋笑的脸巴下去。 「反射动作?就在警局前面,其他警察都没他机警,我该感到高兴吗?」陈品旭气呼呼的望向陈方洋,打量起他脚上的石膏与手上的擦伤,鄙视的说:「还为了救人让自己受伤,我该高兴吗?嗯?」 陈方洋尷尬地扯起嘴角,拚命将头埋到最低,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他错了。刚出警局,就看到一位高中生戴着耳机心不在焉的想过马路,没看见即将迎来的车子,一时心急,直接推开高中生,用自己的命去挡。幸好只有脚骨折和擦伤而已,但不幸的是,这一切发生在陈品旭面前,对于没照顾好爱人的那股内疚及心疼,让他非常生气。 「叩叩」 「不好意思……」门外站着方才陈方洋救的高中生,他满脸歉意不知道该不该闯入这里,侷促不安的摆弄衣摆。 「哥,我饿了,可以帮我买晚餐吗?」陈方洋无辜的眨着眼,语气里带有撒娇的意味。似乎查觉到什么,陈品旭看了那名高中生一眼,再看向他,翻个白眼说:「知道了,你这傢伙,别又同情心氾滥了。」说完,顺便带走转角陆壹号的一群人。 一个躺在病床上、一个站在病房外,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陈方洋拍拍一旁的椅子,说:「你知道我的脚不方便,还是请你过来坐吧。」高中生听到后立刻进房,以一个很标准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跟我说说你是谁?」陈方洋尽量露出和蔼的微笑。 「我、我叫范禾轩,高一生。」范禾轩有些紧张的自我介绍,又紧张的望向他:「那个,警察先生,对不起,今天我不是故意的,也谢谢你救了我,总之,你的医药费我可以付的。」 「你,真的很感谢我吗?」陈方洋挑了眉,勾起嘴角问,范禾轩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一脸狐疑的样子。看他的行为,陈方洋轻轻笑出声,再次打个直球:「你不就是一心想寻死,所以真的感谢我吗?」 闻言,范禾轩瞪大双眼,开始闪避他的注视,因为那双眼睛好像能够引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而他也会不自主将所有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全说出来。他起身,说了一堆道歉和谢谢,以及明天再来看他的话后,便转身离开。 只剩下陈方洋的病房变得空空荡荡的,将双手交叉枕在后脑,他盯着天花板许久,淡淡的叹了气:「嘖,真无聊呢。」 他,低喃着。 / 吃完晚餐,其他人尤其是陈书纬马上被陈品旭赶回去。等病房恢復安静后,他走到病床旁,俯看床上的男人,双手交叉在胸前,沉默的盯着他,似乎想要让那人给个解释。 「哥,干麻一直盯着我啊?」陈方洋忽略不了陈品旭炽热的注目,为难的乾笑。 「说吧,你发现什么了?」 「呃,我累了,哥……」 「先说完,说完后明天让你睡一整天。」陈品旭坐下与他平视,手指有规律的敲打床沿,一副「你不说,今晚就别想睡」的模样。 陈方洋看了他一会儿,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撇过头看向窗外,近乎飘渺的声音回盪在病房里:「觉得跟当初的我太像了,所以才傻傻的去救他。」听闻,陈品旭愣了几秒,下一刻,紧紧的握住陈方洋的手,没说话。 「哥,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在警局里看到他。」陈方洋带着轻笑的语气,弯起好看的双眼与陈品旭对视。这一幕,让他想起好多年前,也曾经以这个角度看过陈方洋,还有明明躺在病床上,却绽放温暖的微笑。 他是想说什么的,可是他的双唇微颤,发不出声音,反而是陈方洋安慰似的回握住他的手,说:「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这么多,总觉得都给我们碰上了。不管是余千諭和赖岑,还是韩允龙和韩沛琳,或是接下来的范禾轩,他们和我们都生存在世界的角落,却都碰上看起来不幸的事情。可是他们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幸运呢,比起那些只能苟延残喘到死去只能一个人的情况好太多了。」 「小洋,幸好你还在。」陈品旭从椅子移到床上,抵着陈方洋的额头,深情的凝望彼此,两人相视而笑。他低下头亲吻,身下的人感受到一阵温热,柔软又熟悉的触感使他轻轻的笑着。分开再贴合,熟知陈方洋的敏感,陈品旭侵略性的吻让他喘不过气,最终还是放过他了。 「哥,别怕,我还在,还在这里呢。」感受到这个吻里的不安,陈方洋将头轻靠在陈品旭的胸膛,安抚的拍拍他的背,重复说了好几次我还在。他摸摸陈方洋的头发,再亲吻说:「嗯,我知道你还在,好好的在我面前呢。」 直到最后,两人牵着的手都没有放开过。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2) 隔天,范禾轩真的在放学后,乖乖的到病房报到,手里还提着保温瓶。在大家的注目下走到陈方洋身边,眼神闪烁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品旭,唯唯诺诺的说:「这是鸡汤,希望警察先生能赶快好起来。」 「坐吧,看起来你有话想跟我说。」陈方洋微微扬起嘴角,忽略范禾轩一脸震惊的表情,转向陈品旭说:「哥,你们先出去吧。」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陈方洋,但一见到那人脸上维持的笑容,他握紧了拳头,低低的应声。 等到他们离开后,陈方洋略微吃力的想去拿放在柜子上的鸡汤,范禾轩立刻上前帮忙,眉头微微蹙起:「你还是病人,有什么事情叫我来就好。」陈方洋耸耸肩,表明自己想要一碗鸡汤。 范禾轩静静的看着陈方洋一口一口喝下他带来的鸡汤,明明只碰过三次面,在这静謐的氛围中,却一点也不感到尷尬。陈方洋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身上的伤痕虽然有些狼狈,但遮掩不住他的贵气。他拿起卫生纸擦擦嘴巴,将碗递给范禾轩。 「想说什么呢?」陈方洋面带笑容的问。 「我只是想问你,昨天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觉得我是一心想寻死?」范禾轩撇去先前的紧张与不安,反而坚定地问道。 「眼睛被称为灵魂之窗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你再怎么想隐藏,这里,」陈方洋伸出手点点自己的眼睛,说:「会透露你不想透露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为何想寻死,不过我也不会当个知心好哥哥劝你不要这么做,虽然我是警察,可是没理由去管一个对我来说仅仅是路人的傢伙。」语落,范禾轩的双瞳似乎有些动摇。 看到这情况,陈方洋又笑了,神秘的贴近他问:「难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范禾轩吓了一跳,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椅子发出声响倒在地上。陈方洋拍拍柜子,恢復以往的语气说:「谢谢你的鸡汤,还蛮好喝的,我的伤你也别放在心上,跟出任务相比,这不算什么。」 「叩叩」 陈品旭一脸阴鬱的开门,不顾范禾轩还在惊吓中,对他沉声道:「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请你明天再来吗?」范禾轩回过神,糊里糊涂的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陈品旭握紧拳头:「你喝了吗?」 「人家的好意,不能不喝啊。」 「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陈方洋露出安抚性的笑容,轻声回答:「哥,我知道。」 「你……」陈品旭被气得说不出话,反覆的深呼吸几次,缓下那些怒气,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告诉我,你到底想为他做什么?」突然被这么问,陈方洋显得有些茫然,反覆的张嘴却没发出声音,索性闭上嘴巴不发一语。 陈品旭淡淡的叹着气,握住他的手说:「小洋,你要怎么做我都不会干涉,但前提是,你要好好的,不能再受伤了,好吗?」病床上的人略为失神的将视线转向他,点点头。 他勉强的勾起嘴角,抚摸陈方洋的发丝,说:「乖。」 「哥。」 「怎……」陈品旭望向脸色发白的陈方洋,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送他进厕所。陈品旭站在门外,喃喃自语:「明明知道动了手脚,又为什么要喝呢?小洋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他轻轻闭上眼睛,叹息着。 / 范禾轩低着头离开医院,神情复杂看向手里的保温瓶。方才,陈家兄弟俩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也明白那个因为他躺在病床上的警察知道自己的小把戏,却没有拒绝演出,反而照着他所希望的方向走去。可是他没有高兴,相反的,心情很复杂。 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被窥视、赤裸的呈现在他人面前。很奇怪,儘管陈品旭从没给他好脸色看,但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路人,真正让他感到害怕与威胁的,是陈方洋,也就是救他的男人。那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知悉他的一切、他的想法,甚至连他没面对的都要逼迫他面对似的。 尤其,他不懂陈方洋的眼神,那抹空洞却又透过他在回忆什么的眼神。 「我回来了。」范禾轩向屋内轻喊,在看到玄关的鞋子数量时,不禁一愣,他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只能呆呆站在原地,直到被称做「母亲」的人露出諂媚的笑容,拉着他的手对一旁的男子说些什么。 「这是你儿子?」男子略为皱起眉头,但双眼中的情慾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不是啦,不过他也是我们店的第二名哦。」他的母亲点了点男子的胸膛,说:「看在你是vip会员,他和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让你不满意,随时可以换人哦。」说完,他的母亲将他推向男子,转身离去。 「去洗澡,在床上等我。」男子丢下一句话,走进一旁的浴室冲澡。 范禾轩将手中的保温瓶拿进厨房,双手握紧拳头全身发抖,他紧紧闭上双眼,忍住一切情绪,缓缓睁开双眼。认命的走到自己的房间,淋浴、脱光衣服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看起来有些狼狈的陈方洋,以及那句问题。 「是的,我想要从你那得到的是救赎……」他痛苦又挣扎的低喃着。 / 「唔……痛,轻、轻点……」范禾轩抓紧棉被,后头的人用力摆动腰肢,肉体的撞击声回盪在房间里,男人粗糙的手往他发胀的分身摸去,他想逃的意图太明显,被男人抓回来摔在床上,直接欺压下去。 男人的吻非常不温柔,弄得他喘不过气,双手摆在男人的胸前轻轻推动着,可他没什么力气,任由身上的人极尽啃咬他的锁骨。忽然,男人停下动作,范禾轩难受得瞇起眼睛,额头上的汗水滑进眼睛,他困难的看着男人说:「怎么不动了?」 「不,只是觉得奇怪,不是个少爷,怎么还这么紧?」就算再怎么不舒服,范禾轩还是听见男人语气中的讽刺,他妖媚的笑了一下:「身为少爷,不好好保养要怎么服侍你呢?」 「真会说话,等结束后我帮你加钱。」男人说完又开始动作,比之前更猛烈的插入让范禾轩咬咬嘴唇,蜷缩的脚趾头与挺起的腰身,不自觉得发抖。照着男人的节奏,他抓紧身下的床单,脱口而出:「呃、嗯……太、太用力了,啊……」 「不用力干你怎么行,你都好好保养过了,不用太可惜了。」男人一抹坏笑,靠近他的耳朵旁说出带有粗鲁的话。边喘息边往范禾轩的方向用力一顶,将慾望释放出来,白浊的液体随着男人的拔出而流下。 范禾轩全身瘫在床上,男人满足的起身走进浴室。等到房间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将脸埋进枕头里,如果仔细听的话,或许能听到微弱的啜泣声环绕在安静的空间。 「需要你、需要你啊……」 最后,他带着鼻音喃喃自语。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3) 「你说,他什么时候会进警局?」趁着陈品旭去买晚餐,陈书纬颇有深意询问坐在床上的男人。 「快了,大概是下个礼拜吧,不过这次的猜测应该会跟现实有出入,得给他时间做准备。」陈方洋低头摸摸手上快要结痂的疤痕,他伸出手想要抠下来。见状,陈书纬阻止他的动作,不经意的拧了拧眉头,瞥向上了石膏的脚,说:「我终于知道你哥在担心什么了,现在的你确定是陈方洋吗?」 「不是陈方洋是什么?」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阿祐。」 闻言,陈方洋完全愣在原地,双唇开啟微微颤抖:「你、你……」他比着陈书纬,连话都说不清楚,最后只能摸着胸口,抚平自己的呼吸。握紧拳头,强制压下那种从内散发出的寒冷,一幕幕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那人匆匆忙忙的推开陈书纬,紧张得为陈方洋拍拍后背,抬起头蹙起眉头不满道:「喂,你在乱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他面对现实罢了。」陈书纬耸耸肩表示很无辜,听到这个答案,陈品旭气炸了,想上前揍他一顿,却被身后的人拉住。 「哥,我没事。」陈方洋脸色苍白,对他摇摇头,抿抿嘴困难得对陈书纬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当初我一无所有,想看看他的结局而已。」 在场的两人都愣了一下,是陈书纬率先回过神敲了敲石膏:「不管如何,安全最重要。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的时间了。」他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了。 「要走快走。」陈品旭一脸吃味的要他快走。 「好好好,有必要这么紧张吗?」陈书纬语带笑意的关上病房门。 「哥……」陈方洋无奈的笑着。 「哼,这人肯定不安好心,每天都来献殷情。」陈品旭放下晚餐,嘴里还在抱怨早已走远的男人。 「哥,我肚子饿了。」 「你也是。」陈品旭瞇起眼睛看向陈方洋,挑了眉说:「特意转移话题,难道是为了他吗?」 「才不是呢,我是真的饿了。而且,你明明知道我只爱你一个啊。」陈方洋在他的手臂上撒娇般的蹭了蹭。 「你就知道撒娇,赶快吃吧,我不想看你一直待在这里了。」陈品旭嘴里虽有责备,但揉着男人发丝的手是温柔的。 「哥最好了。」陈方洋乐得像个小孩一样,却没看见陈品旭瞬间黯淡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 / 「你特地选择我哥不在的时间,是为什么?」陈方洋手里拿着方才陈品旭买的奶茶,面带笑容看向眼前穿着制服的男孩。 「没、没有啊,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而已。」范禾轩如同第一天见到的模样,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摆,唯唯诺诺的回答。 「好吧,那你想跟我聊什么?」陈方洋无奈的摊开双手,抿着吸管口齿略为不清的回问。 「呃,就是……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范禾轩低着头,双耳泛红,咬咬下唇道出自己的决心。 「那个男人怎么样?」 「他……欸,你怎么知道?」范禾轩睁大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但在陈方洋眼中,爱上男人并不算什么,他猜得到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继续说:「我怎么知道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男人对你怎么样?」 收回对于答案的意外,范禾轩认真的回答:「他对我很好,而且能够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不是很难得吗?」 「既然真的这么好,那你在担心什么?」 「什么?」 「我说,他符合你心中的样子,你还在担心什么呢?」陈方洋不顾范禾轩再次惊讶的脸庞,很有耐性的再说一次。 「我、我只是……」 「嗯?」 「只是觉得他太好了……」 「呵。」听闻,陈方洋冷笑一声,看到对方狐疑的眼神,很快恢復意味深长的模样说:「你知道这个理由,非常烂。他太好,所以呢?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吗?还是觉得他不会喜欢上自己?不管哪种,你喜欢他是你的自由,关他什么事。」 「可是……」 「可是什么,你果然还是高中生,对于爱情一窍不通啊。」陈方洋要范禾轩靠近一点,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马上听到那人的惊呼声。他一点怜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一副神气的说:「哼,打醒你这个笨蛋。这年纪不是最爱衝了吗?怎么不敢衝了?不是都敢死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范禾轩摸着自己的额头,撇撇嘴咕噥:「怎么这样啊……」 「还有话要说吗?」 「呃,没、没有。」 范禾轩没有待很久,问完该问的就回家了。望向他离开的背影,陈方洋放下手中的奶茶,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 / 范禾轩一踏进应该空无一人的家中,便感到一丝不同的气味,他睁大双眼,快速的脱下鞋子,一溜烟跑到空了好几个月的房间。一打开门,看见熟悉的背影,他忍住即将溃堤的泪水,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里,伸出手紧紧抱住那人的腰,将脸靠在宽阔的背上。 「怎么了?」男人轻笑,像是安抚似的拍拍抱在他腰间上的双手。 「想你了……」范禾轩瘪着嘴,浓浓的鼻音出卖他不想让男人知道的情绪。他能感受到男人顿了一下,又发出咯咯的笑声转过身面向他,宠溺的捏捏他的鼻子,说:「哭什么啊,爱哭鬼,我不是在这好好的吗?」 「我知道啊,就真的是想你了。」他再次埋进男人的胸膛,眼神有些木然的说:「别走了,不走了,好不好……」 男人的心疼表露无疑,拍着范禾轩的背,说:「不走了,我不走了,轩轩。」 良久,范禾轩在他怀里说着什么,可是声音太小,男人听不太到。当他靠近听见如蚊子般的细小话语,他愣了一下,却更用力的将范禾轩抱住,似乎要将某种冰冷消散,可是他知道,那个冰冷来自怀中的范禾轩,怎么也不会温暖。 「我爱你,但我脏了,哥……」 冰冷的源头,是范禾轩深深的绝望。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4) 「怎么知道我在这?」陈方洋把玩手上的苹果,笑得非常怪异,看着眼前身穿西装的男人。 「怎么觉得我不知道?」男人一个箭步,拿走他手上的苹果,自顾自的吃起来。 「所以呢,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不可能是为了一颗苹果吧。」陈方洋无奈的摊开双手,挑着眉颇有深意的盯着他。 「我弟……你觉得怎么样?」既然身为病房的主人都开口了,男人了当的说出今天来的目的。 听闻,陈方洋轻笑一声:「我其实很怀疑你们的关係,更正确来说,是你对他的感觉。我现在摸不清你是想救他,还是装作没看见?如果是后者,我大概会很后悔跟你认识。」 闻言,男人眼神黯淡几秒又恢復正常,说:「这次回来,就是希望来得及阻止他。」 陈方洋低头苦笑:「可能,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男人拧着眉头,一副紧张的神情。见状,陈方洋又笑了,起身坐在床沿,拍拍男人的胸膛说:「我跟你说过的,他想自杀。」 「这个我知道。」 「他想结束一切,让他痛苦的一切。」陈方洋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的样子,眼睛一亮继续说:「还有,他想杀人。」 「……然后呢?」男人痛苦的闭上双眼,他能预见坐在病床上的人即将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死意坚决,想结束的心态坚决,你的出现不过是加快整件事情的速度罢了。想阻止……」陈方洋神秘兮兮的,完全没有男人的沉重感:「除非你能将他变成他想要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但你知道的,这很困难,几乎不可能。」 「你当初怎么做到的?」 「啊?」没料想到男人会反问他,陈方洋愣了几秒。男人像是抓到把柄一样,微微勾起嘴角,很有耐性的再问一次:「我说,你当初怎么做到的?当初怎么说服自己在阿旭面前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男人询问的模样有些咄咄逼人,让陈方洋完全不知所措。 他开始紧张的用双手摆弄床单,咬着下唇不发一语,脸色瞬间惨白。这一刻,男人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摇动说:「阿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陈方洋非但没有变好的趋势,反而甩开男人的双手,用棉被将自己的身体包裹住,男人看着他全身颤抖,深深的叹了气。 「还说我们呢,都过这么久,你也还没释怀啊……」男人垂下眼眸,低喃道。 / 「你说什么?」眼前的女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范禾轩。他不禁想笑,被称为母亲的女人,也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 「我不想做了。」范禾轩再次强调自己的目的,母亲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接着他闭上双眼,迎接扎扎实实的一巴掌以及母亲的辱骂:「你居然敢说不做?怎么,小清回来了,翅膀就长硬啦。我不允许,今天晚上一样给我接客。」 「我不要。」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要的,小清可以当你的后盾吗?别想了,他只是可怜你,可怜你是个孤儿,把你带回来玩玩就丢了。要不然你以为他爱你吗?根本是作梦!」母亲冷嘲热讽,却丝毫没有打退范禾轩坚定的意志,她只好将他扯进房间,关上房门,在门外上锁,说:「今天你就给我好好反省,明天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 范禾轩没有一丝害怕或是焦虑,反而是坐在电脑桌前发呆,直到一通电话打破寧静的空间,他才恢復一点知觉,嘴唇乾涩的令他抿抿嘴:「喂?」 「我猜,你大概是被关在哪里无法出来看我了,是吧。」电话那头的人轻声笑着,范禾轩诧异的将电话拿离开耳朵,眨了几次眼,又小心翼翼的放在耳朵旁,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我是警察,要到电话不难。倒是现在,需要我救你吗?」他似乎能透过电话看到陈方洋微微勾起嘴角,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在说什么啊?」 「等个三分鐘,乖乖跟着走就是了,我不会害你,不是吗?」 「你到底……」 「我不是神,但我有我的管道。当然,这些都是秘密。」陈方洋说完话就掛上电话,完全不给范禾轩反驳的机会。 他半信半疑的望向房门,果不其然,三分鐘一到,他便听到门外锁被打开的声音。母亲和顏悦色向身后的男人介绍关于他的事情,但看到那男人,范禾轩差点惊呼,可见到那人的眼神,他吞下满腹疑问,跟着男人一同走出房间、走出所谓的家。 「走吧,一天没见,小洋很担心你。」 「但你付了钱……」范禾轩垂着头低语,使前方的人停下脚步,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说:「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我没打算跟你做任何事,是小洋叫我来的,不然你以为我喜欢来这种地方啊。」 「可、可是……」 「别再可是了,回医院。」 说完,陈品旭头也不回的往医院的方向走,范禾轩摸摸鼻子跟上他的脚步。那人的步伐不快不慢,对于范禾轩来说,高中生与男人光走路的样子就有很大的差别,他有点跟不上,可是面对陈品旭一丝不苟的脸,实在无法开口问一句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又是怎么知道需要有人把他带走?他带着满腹的疑问来到医院。 陈方洋看起来好多了,虽然脚上的石膏无法这么快拆掉,但手上的擦伤好了七、八成。方才在电话里神秘兮兮的男人,却在病床上看着综艺节目毫无形象笑得掉下巴,这景象让范禾轩有些无言,尷尬的扯起嘴角乾笑着。 「小洋,我们回来了。」陈品旭笑得一脸宠溺,揉揉陈方洋的发丝。打从第一天开始,范禾轩便发现两人的异状,虽说是兄弟,可也太过亲密了。他知道两人的关係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但他还是尽量逼自己别想太多。 「嘿,你来啦。」陈方洋将视线移至范禾轩身上,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声说:「别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就好好在这里陪我两个小时吧,等会儿我哥会把你送回去的。」 范禾轩马上吃了瘪,他乖乖闭上嘴巴,安静的陪伴在陈方洋身旁。他觉得很神奇,只要面对这个男人,他的心会变得很平静,甚至能将在那个不像家的家所受到的屈辱拋之脑后。他抬眼看了正在哈哈大笑的陈方洋,不禁勾起嘴角。 看似和平的画面,却让站在不远的陈品旭微微蹙起眉头。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5) 范禾轩坐在操场旁的小楼梯,眼睛直直盯着篮球场挥洒汗水与青春的男孩们,有些无聊的搔搔头。篮球场有个最突出的男孩,身材高挑、比例曲线很好,每天都爱把微笑掛在脸上,丝毫不嫌累,令人意外的,这个阳光男孩与他是最好的朋友,至少在这所学校里。 男孩在进球后,四处张望一番,发现范禾轩藏匿的地点,笑着跑到他面前,但在看到他嘴角的瘀青后,不自觉皱眉问:「阿轩,你的脸怎么啦?」 「被男人打的。」 「欸?哪个男人打你?」男孩惊讶的表现,让范禾轩挑了挑眉,魅惑的勾起嘴角,贴近他说:「跟我上床的男人。」 「什么?」 「骗你的,乱说的你也信。」范禾轩没好气的回答。 身旁呆愣几秒的男孩,不服气的问:「不然是为什么?」 「昨天见义勇为,想不到反被人打了,就这样。」范禾轩耸耸肩,毫不在乎的回答。男孩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指,在他的瘀青处用力按了一下,惹得范禾轩痛得摀住自己的嘴角,皱着眉头说:「林光耀,你疯了吗?很痛耶!」 「你这身板还去跟人家见义勇为,你才疯了吧。这下可好了,一张漂亮的脸变得难看死了。」林光耀冷哼一声,忍不住抱怨道。 范禾轩撇过头咕噥说:「谁漂亮啊,真……」还没说完,他的头便被按到旁人的肩膀上,愣了几秒,他挣扎着想起身,但林光耀不为所动,依然维持相同的动作,范禾轩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人的话忘了自己的动作。 「有什么事一定要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林光耀轻声说出口,更像自言自语,使得范禾轩停止挣扎。 良久,范禾轩吸吸鼻子,不乐意的说:「哼,神经。」 两人坐在楼梯的背影,成了那天最美也最纯真的风景。 / 「我回来了。」范禾轩习惯性对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房子打招呼,但打从一进门他就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香味,好奇的走去。看到他所爱的背影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他忍不住眼眶泛红,逼回即将掉下的眼泪,范禾轩跑过去抱住男人,感受他的体温、他的香味、他的笑声以及他的一切。 「回来了?赶快洗手,可以吃饭了。」男人温柔的嗓音响起,范禾轩只是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背上。男人似乎对于他的动作感到怪异,转过头拉开彼此的距离,便看见范禾轩嘴角的瘀伤,拧了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被打了。」 「被谁?」 「不知道。」范禾轩小心翼翼的抬眸,睁大双眼盯着男人看:「跟我上床的男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想知道。」 男人顿了一下,不自觉缩紧手上的力道,下一秒,范禾轩却笑出声:「骗你的,高中生打打架不是很正常吗?我就不信哥没打过架。」 听闻,男人松开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他继续笑着:「哥,我肚子饿了,难道要一直站在这里,闻这么香的饭菜吗?」范禾轩无辜的看向男人,他勉强扯起嘴角,摸摸自家弟弟的头,带他坐上椅子。 「哥果然是最厉害的,超香的。」范禾轩像个小孩般,大口吃进男人夹的菜,嘴巴鼓鼓的、口齿不清的称讚。 「好吃就多吃点,你也吃慢点,都已经高中生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男人轻笑的替他擦嘴巴,宠溺的盯着他吃饭。 「哥,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饱了,谁知道你这傢伙这么晚才回来,一定饿坏了吧。」男人挟起一块滷肉,放进他的碗里:「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哥特地为你学的,试试看。」 范禾轩放进嘴巴里,惊奇的看向男人,还没吃完就开口说:「哥,你去哪学的啊?超级好吃的,跟小时候吃到的一模一样耶!」 「这是秘密。」男人摸摸他的头,又轻拍了一下说:「好了,别说话,先认真吃饭吧。」 「哥,你等等要出去吗?」范禾轩现在才看清男人身上的西装,疑惑的问。 「嗯,去跟老朋友叙叙旧,你在家等我,知道吗?」 「我知道了。」范禾轩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男人与他相视而笑。 没人发现男人放在餐桌下,紧握的拳头正在忍着什么,坐在他身旁的范禾轩,同样放在餐桌下的手,正紧紧捉着裤管,檯面上的和谐,檯面下各自的隐忍,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吃完晚餐,男人轻吻范禾轩的额头,说了一句我出门了便离去。 「噁……噁……」男人离开后的房子,从厕所里传出一阵阵呕吐的声音。范禾轩虚脱似的按下冲水的按钮,额头上直冒冷汗,在男人出国后,他已经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今晚的份量是他好几天的食量,胃终究承受不住,最终只能辜负哥哥的好意。 因为脸上的伤痕,被母亲下令暂时不用接客,但他没有因此感到高兴。相反的,他觉得一阵空虚感侵袭更加空虚的内心,有这样的想法,让他略为诧异,逼迫自己不能往那个最糟糕的方向想,他不能用性事来弥补那些寂寞。 他开啟水龙头,将清凉的水泼向自己的脸庞,镜子照映出他的苍白与瘦弱,他微微蹙起眉头,明明印象中的自己不是这样的傢伙。他不柔弱,但也不强壮,可是没道理是这副病态的模样,而哥哥完全没有对他的样子多说什么,似乎是刻意不提。 范禾轩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抱紧棉被轻轻闭上双眼。 「我爱你,哥,我爱你。」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6) 「你为什么来这里啊?」林光耀一脸不明所以问身旁的傢伙。 「上次不是跟你说有个警察为了救我受伤吗?你的记性也太差了吧。」范禾轩白了一眼四处张望的林光耀,有些无言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嘛,谁知道你是说真的。」林光耀不满的撇撇嘴,丝毫没有注意到范禾轩因为这句话,全身顿了一下没再说话。 两人搭乘电梯上楼,林光耀似乎是很好奇救范禾轩的警察是哪种男人,问了很多关于他的问题,例如他叫什么名字、几岁、有朋友在照顾他吗等等。惹得范禾轩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你是来身家调查的吗?陈警官怎么样关你屁事啊!」 「不是嘛,就好奇啊,那他帅不帅啊?」 「就算帅也轮不到你,人家早就有意中人了,好吗?」 「欸欸,别正大光明说出我的性向啦。」 这也是范禾轩会跟林光耀在这所学校里头好上的原因,性向。关于林光耀的性向在他人眼中是不正常的,但在第一眼,范禾轩就看出来他的「不正常」,在学校沉默寡言的他主动找林光耀攀谈,让其他人都愣住,林光耀本人更是受宠若惊。别人的想法怎么样他不管,至少范禾轩愿意开口跟他说话,他便满足了。 两人停在病房面前,正要打开门,里面的人就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微怔几秒,才露出一丝笑容说:「小洋在里面,赶紧进去吧。」说完,提着保温壶离开。 「那个人是谁啊?」 「陈警官的哥哥兼爱人。」不顾林光耀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模样,一把将他拉进病房。陈方洋这次没有毫无形象的看电视,反而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看书,夕阳的光照映在他身上,光晕分布在周围,美得令两人愣在原地。 感觉到两人的视线,陈方洋从书中抬起头,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你来啦,这位是?」 「我朋友,林光耀,这是陈警官,可以叫他阿洋哥。」唯一认识两人的范禾轩,替他们介绍彼此。大概是刚才那副景象让林光耀还回不了神,他愣愣的看着陈方洋,张着嘴巴反反覆覆说不出一句话。很快就被范禾轩弄一个拐子,他才眨眨眼睛,说:「你好,阿洋哥,我是林光耀。」 「你好。」陈方洋礼貌性的笑了笑,将视线转向范禾轩,问:「其实我快好了,你可以不用来看我的。」 「快好了?」范禾轩瞥向他脚上的石膏,挑眉说:「真看不出来。」 「石膏大概还没这么快拆掉,不过其他地方都好得差不多,下个礼拜就能出院了。」陈方洋抿起嘴唇,笑着说:「而且有案件,不得不赶快出院。」 「你是工作狂吗?不能等伤好再去吗?」 「人民保姆可没有休假的,更何况我算是他们的上司,不得不去呢。」陈方洋耸耸肩,无奈又无辜的撇撇嘴。 「是很可怕的案件吗?」沉默许久的林光耀,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了这个。陈方洋愣了一下,开怀大笑的回答:「对我来说不可怕呢,小朋友,但对你来说可能就有一点了。」被称呼小朋友,让林光耀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唐突了,靦腆的笑着。 「最近的新闻没有什么案件,难道还没被报导出来?」范禾轩疑惑的看着陈方洋,对方神秘的点点头,却又皱起眉头不满道:「嗯哼,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依照我国记者的速度,估计明天就能见报了。嘖,我最讨厌的就是记者了,成天胡乱报新闻,扰乱我们侦办的速度。」 「没办法啊,谁叫大家都爱把这些当作茶馀饭后的消遣呢。」范禾轩无所谓的说。 「那可真是苦了我们哪。」陈方洋微微苦笑,淡淡的叹气。 望见他的表情,范禾轩赶紧陪笑说:「哎呀,阿洋哥也别太担心,相信你一定可以解决的。是吧,光耀?」 「对啊,而且我记得之前韩家的案子,不就是阿洋哥破的吗?」林光耀突然想起先前在报纸上看到的讯息,双眼瞬间发亮崇拜的盯着陈方洋。 「那是纯属运气好,更何况,有金川街那群傢伙帮我,当然能破案了。」陈方洋拿起桌上的苹果,清脆的声音响起,他无视两人听到金川街三个字时的诧异,继续说:「不过这次的案件也挺无聊的,大概就是谁在復仇吧。」 「怎么说?」 「嘘,这是秘密。」陈方洋笑得一脸神秘,但范禾轩从那双眼眸中发现一丝玩味。他想起方才的金川街,连忙问:「为什么要找金川街的人帮忙?」 「这很重要吗?只要能帮助破案,警方谁都能找。」躺在床上的人挑了眉,狐疑的看向他们。 「不,只是阿洋哥没听过金川街的传闻吗?」林光耀很明白自家兄弟想问什么,反问被自己崇拜的男人。 「你们是想说几年前陆壹号的枪战吗?」 「阿洋哥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怎能轻易相信他们。」陈方洋咀嚼嘴里的苹果,又说:「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凭,真相或许只是故事。对于他们,我有我的方式得到想要知道的事情,但说出来也没用啊,因为当初的印象过于深刻,懂的人懂,不懂的继续不懂。这个社会不就是如此,人哪,都只听自己想要听的,所以何必浪费口舌呢?」 范禾轩和林光耀两人面面相覷,见状,陈方洋无所谓的笑了笑,丢掉手上的苹果核:「我只想从他们身上找到案件的线索,其他不重要,我也不关心。我只不过是个小警察,解决人民的问题,才是我该做的事情。」 两人还想说什么,门被打开了,陈品旭走进来后,范禾轩立刻说他们得走了。林光耀则是一脸疑惑的向陈家兄弟道别,直到出了医院,他才开口问:「欸,我还有很多事情没问阿洋哥耶。」 「你真是不会看脸色,没看到人家嫌我们是电灯泡吗?」范禾轩忍不住翻个白眼,林光耀撇撇嘴,咕噥的说:「还不是想问问金川街的事情……」 「你知道这么多要干嘛?好奇心杀死一隻猫没听过啊。」 「吼唷,难道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啊,回家了啦。」 他们边斗嘴边走在回家的路上,而范禾轩的心思却一直留在陈方洋的那句这次的案件,是復仇。他的眼神暗了下来,那个不是家的家,他是否该执行那个未完成的计画。望向一旁的林光耀,他,陷入苦思。 如果可以,范禾轩多么希望陈方洋说的案件主角,是他。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7) 范禾轩今天的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他是不打算这么想的,可是真的太怪异了。他不再理会,很正常的上学,与林光耀扯些无聊小事,陈方洋传简讯说可以不用去医院,因为他已经出院了,所以放学后,他与林光耀道别便直接回家。 可是有谁能告诉他发生在眼前的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家门前被掛上黄色封锁线,许多警察来来回回走动,范禾轩呆愣在原地,显得不知所措。直到他见到熟人,陈方洋坐在陈品旭推来的轮椅上,两人停在他面前,陈方洋无情的对他宣布:「你的母亲死了,哥哥受伤在医院,没什么大碍,先去看他吧。」 听到哥哥受伤,范禾轩二话不说离开大楼,飞奔至医院,甚至连自家哥哥在哪个病房都忘了问。他气喘吁吁的停在病房前,这一个月他跟医院实在太有缘了,有缘到他开始厌恶医院里的药味和原本就讨厌的白色。当他打开门,自家哥哥坐躺在病床上,一位陌生的男子站在病床旁,看得出来两人谈论的很开心,偶尔还有笑声。 「哥……」范禾轩决定打断两人的对话,微弱的声音使他们停止谈话,望向站在门口的他。 陌生男子噙着笑,瀟洒的挥挥手:「禾清,明天再来看你。」说完,挑着眉看了一眼范禾轩,便与他擦身而过。那男人的笑容里分明有很多他数不清的情绪,令他感到难受,可是最终将它拋向脑后,快速来到范禾清的病床旁。 「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医院?还有,妈她……怎么回事?」范禾轩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那个每晚逼迫他与男人上床的女人,这么简单就死掉了,他根本什么都还没做,居然轻易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当我看到的时候,妈已经没呼吸了,接着我就被人打晕,什么都不知道。」范禾清皱着眉头回想那些片段,露出无辜的表情,摸摸头上的白色绷带。 「那刚刚的人是谁?」 「你说书纬?」范禾清耸耸肩,说:「是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哥的好兄弟。」 「陈书纬?金川街的人?」范禾轩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他不太明白自围的人怎么都跟金川街扯上关係,连自己的哥哥也是如此。虽然他对金川街的印象没有差到极致,但多少有些传闻让他却步。 似乎看出他的疑虑,范禾清轻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如果他有问题,我才不会跟他来往。他们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这些局外人就别再惹事了。」 「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闻,范禾清的脸色一沉,一把揽过范禾轩,将他抱进怀里。范禾轩显得有些意外,安静得不敢乱动。许久,从头上传来一声叹息和范禾清的低喃:「轩轩哪,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才行啊。」 依偎在病床上的两人,没看见病房外的男人,正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 范禾轩没有回家,而是待在医院一整晚,隔天索性不去学校了。并没有因此放松,一早他便被带去警局里侦讯,替他侦讯的人是他一直不想面对的陈品旭,那人比起在医院看到得更加冷淡且有距离。范禾轩一直不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陈方洋的正气凛然一眼便能猜出是个警察,但陈品旭的玩世不恭和偶尔的深沉,让他猜不出这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也是他害怕的原因,未知。对他来说,陈品旭是一个未知数,是他无法预测也无法简单说谎就能带过的傢伙。 「别害怕,只是问问而已。」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陈品旭先移开视线,低头望向手中的资料不在乎的说:「你母亲是做什么的,我相信你很清楚。」 「什么?」 陈品旭轻蔑的勾起嘴角,盖上手里的资料夹,说:「说好听点,是个公关,说事实,只不过是个出卖自己儿子身体的女人,也从中获得不少利润。当然,不提小洋叫我去救你的那天,我们还是得谈谈她给你的『交易』。」 范禾轩紧咬下唇,不甘心的回答:「可是我不想说。」 「不想说?」陈品旭无所谓的耸耸肩:「也行。虽然你是高中生,但我知道你不笨,由警方说出口的与当事人说出口的事实哪个比较冰冷,你应该明白。」 范禾轩抿抿乾涩的双唇,颤抖的说:「我恨她,她根本不配做我的母亲。」 「怎么说?」 「我是个孤儿,因为哥哥在育幼院看到我,跟我合得来,要求母亲领养我,但哥哥肯定也不知道,母亲领养孩子的目的。」范禾轩嚥下方才陈品旭倒给他的白开水,继续说:「母亲开了一间酒吧,那不只是单纯的酒吧,有些客人会有特殊需求,他们看上那里的服务生、看上那里的歌手、看上那里任何一个能够交易的人,母亲渐渐把赚钱的重心移到特殊需求上。哥哥救过我很多次,他愿意为我与母亲争吵,甚至将我从那些男人的手里救出,但那时候的哥哥还只是个孩子。」 「所以他被送出国了?」 「嗯,哥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母亲送出国了,我也开始为母亲做那些骯脏的交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无法抵抗。」范禾轩垂下眼眸,神情悲伤的盯着手里的水杯。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陈品旭拿起资料夹,起身准备离开时,听到身后的提问:「那个,我会怎么样吗?」 「不会,你算是受害者,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陈品旭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范禾轩若有所思的轻轻闭上双眼。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成为死灰,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侦讯室,喃喃自语:「真无聊呢……」 / 「结果如何?」陈方洋坐在轮椅上,翻阅下属查到的资料,不经意问向一旁的男人。 「我先说吧。」陈书纬抬起手,表示他来开口:「禾清如同你想得那样,他也不打算隐瞒什么,只是希望能给他多一点时间跟弟弟相处。」 「嗯,预料得到。」陈方洋满意的点点头,转向另一旁问:「哥,你呢?」 「两个字,说谎。」陈品旭伸出手指,比出二这个数字,特意将后两个字讲得很慢。 「为什么?」 「他的经歷是真的,不过情绪是假的。禾清离开的这几年,他早就麻木了,老早就不在意谁还爱他、谁需要他,或是自己会出什么事。」陈品旭勾起嘴角,玩味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已经不爱禾清了?」陈书纬上扬的声音,听得出他得诧异。 「不,不应该这么说,而是,」陈品旭笑得让人觉得发冷:「他的情绪早在床上被磨光了,要学会爱人还是让人爱他,得从头学起。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根木头,完全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木头。在他的生活里,除了性爱也只有性爱,其他感情对他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总之,我们得到答案了,就把时间交给他们吧。」陈方洋作出最后的结论,轻轻揉着眉心,望向远方。 潮起终究有潮落,而范禾轩和范禾清两人正在掉到潮落的瞬间,万劫不復。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8) 范禾轩觉得那些警察有点怪异,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是一种可怜他们两兄弟的神情,不意外,警方知道什么他是明白的。这几天,警察进进出出范禾清的病房,每当警察一来,他只能待在外面,什么也听不到。因为他们的眼神,让他想念起陈方洋与陈品旭,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所以寧愿与陈品旭面对面,也不想让这些陌生人闯入他的眼帘。 「怎么了?心情不好?」范禾清疑惑的摸摸他的头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怎么还没结束?」范禾轩瘪着嘴,不满的回答:「而且妈的后事也要办啊,不能搁在那吧。」 「放心,妈的事情我交给书纬了,他会帮我们的,没问题的。」范禾清抱着他轻声安抚,并在他的额头留下一个轻吻:「现在我只要专心养病,你好好陪在我身边,这样的生活很单纯吧。」 「也是。」范禾轩咯咯的笑着说:「那我可不可以不去学校啊?不能一整天都在这陪你吗?」 「不行,学生还是该去学校,反正过几天我就出院了,到时候再带你出去玩?」 「是哥说的,一定要带我去玩哦!」范禾轩在他怀里抬起头,双眼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范禾清愣了一下,扬起嘴角:「嗯,我答应你。」 「叩、叩」 听到敲门声,回过头,看见一名女孩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娃娃脸使人猜不出她的年龄,如果不是面无表情的话,大概会更加讨喜。她冷冷的盯着他们,挑了挑眉,勾起嘴角,毫不客气的说:「范禾轩出来,陈警官有话要问你。」身为话中的主角,微怔几秒,眨眨眼睛不安的站在原地。 「墨恩,别这样,会吓到小孩的。」一隻好看的手拍在季墨恩的肩膀上,从她身后走出来,范禾轩讶异的看着来人带上温柔的笑容,脚上的石膏没了,身板看似瘦弱,但黑色衬衫显现出稍微练过的肌肉,合身的西装裤也衬托出一双长腿。这是范禾轩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的男人,比他想像中好上几百倍,病房里的他是苍白的,现在的他则是抬头挺胸,简直就像贵公子。 「阿、阿洋哥?」 「怎么,才几天就忘了我吗?」陈方洋失笑的说:「哥,范禾清就交给你们了。」 语落,陈品旭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直接进到病房,用眼神意示范禾轩赶快出去。范禾轩确实迷迷糊糊跟上陈方洋的脚步,来到医院外的长椅,陈方洋将买来的红茶递给范禾轩,坐在长椅上。 「我看过哥为你做的笔录,这几年真辛苦你了。」陈方洋率先出声,表示自己来的目的。 听闻,范禾轩抿抿唇,两手握紧手里的红茶,不发一语。陈方洋也没在意,反而轻笑的往椅背靠上:「就是有点意外,你没说关于你和你哥的事情。我还以为在你的人生中,范禾清佔得比例很重呢,从笔录上看来,不太像呢。」 良久,范禾轩双唇微啟:「只是不想说而已。」 「觉得丢脸?还是觉得会被当成异类?」 「……都有。」 陈方洋微微睁大双眼,下一秒,不禁笑出声。一旁的范禾轩感到狐疑,他摆摆手,停止笑声:「都想死的人了,还会在意这个吗?」 他感受到范禾轩全身一顿,忽视那人的想法,继续说:「其实你和你哥的关係也没那么重要啦,只是我想听罢了。你是聪明的,应该也知道我和我哥的关係,不是吗?不打算说说吗?我很好奇的。」 范禾轩听到对方大方承认与自家哥哥的关係,略为无奈地看着一脸写满好奇的陈方洋,望向远方,缓缓开口:「哥很照顾我,从育幼院看到的第一眼就很照顾我。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单纯的兄弟情会变成爱情,我们两人在一起被妈妈发现了,最后她才会把亲生儿子送到国外。」 「所以,你们两兄弟很有嫌疑的嘛。」陈方洋开玩笑的说道。 「可不是嘛,但我连她是怎么死的、死得怎么样也不知道,真的有点……」范禾轩欲言又止得斟酌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他的感受,最后还是默默的说:「真的有点,可惜了。」 「嗯,我懂。」陈方洋非但没有惊讶,反而轻笑的认同,惹得范禾轩皱起眉头,问道:「你难道不会觉得我的形容很奇怪吗?或是、就是,唉,怎么说……」 「我懂,不用解释了。」陈方洋淡淡的吐了一口气:「有这种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范禾轩认真盯着陈方洋的眼睛好几秒,便撇开视线,咬咬嘴唇,下定决心似的问:「你以前是不是哪里跟我很像啊,为什么总觉得你在透过我寻找什么?」 语落,他听到铁罐掉在地上的声音,想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被那双节骨分明的手遮住双眼。陈方洋的手不像个男人,除了长期握枪的地方有茧,基本上还是比一般男人纤细,在这种接近秋天的季节,他的手很冰凉。 过了许久,才听到男人近乎飘渺的声音传进他耳里:「没有,我们没有相像的地方,只是你跟我以前的一个当事者很像。」 听得出来陈方洋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范禾轩也没再回话,两人安静坐在原位、保持同个姿势。一直到季墨恩向陈方洋报告,范禾清那里好了,陈方洋才将手放下,对范禾轩露出微笑,说:「回去吧,如果看到我哥,帮我叫他来这。」 虽然充满疑问,但范禾轩还是乖乖的离开。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他离开后,陈方洋像个小孩子般,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等待陈品旭的到来。 / 陈品旭目送范禾轩出了病房后,转过头望向病床上的傢伙,季墨恩则站在一旁玩手机,不打算参和他们之间的事情。陈品旭与范禾清相视许久,病房里的气氛一度下降到冰点,最终还是由范禾清开口:「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呵……」陈品旭冷笑一声,瞇起眼睛不太愉快的回答:「我跟陈书纬那个疯子不一样,知道这些事情还能打哈哈跟你聊琐事。给我说清楚,不是要回来阻止的,结果现在是怎样?你以为杀了那女人就能为范禾轩带来幸福吗?你明明知道他要有你才幸福,不是吗?我还以为你很聪明,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范禾清露出一抹苦笑,摇摇头:「不是的,阿旭,不是的。」 「什么?」 「不一样了,轩轩已经不一样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品旭皱着眉头,不满问道。 「出国前,我可以很肯定他爱我,但现在……」范禾清仰着头闭上双眼:「这几年他过的日子一定很惨烈,所以我怎么也温暖不了他,做再多也温暖不了那颗残破的心。轩轩已经绝望了,那深渊太深,我无法将他拉出来,所以……」 「就因为这破理由,你替他做了他还没做的事情?」陈品旭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也充满不谅解。 「你告诉我吧,阿旭,直接告诉我,那天你跟他谈过之后的感受吧,让我知道这几年到底错过了什么。」范禾清痛苦的低下头,用双手遮住脸,哽咽的说。 陈品旭拧起眉头,大大的叹了口气,说:「他很聪明,懂得哪个时候该隐藏、哪个时候该放下情绪。范禾轩的心病很严重,不过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所以才会一直说谎、一直测试小洋的底线。那天小洋被撞到,大概也是他故意的,我想他已经在哪里知道了小洋,才会选择在那个时间出现,但唯一可惜的是,他可能没算到我们早认识了。」 「阿洋他……」 「嗯,故意的,他是故意去救你弟的。」 「难道他想到什么了?」 闻言,陈品旭脸色一沉,整个气氛又深陷低迷的状况。这次,不在乎此事的季墨恩都怪异的抬起头,见状,她说句我先出去便离开,让他们有空间说话。听到关门声,陈品旭双手紧握又放开,淡淡的说:「他说,只是要看看你弟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毕竟当初的他一无所有。」 范禾清一愣,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不是的,还有你啊,他还有你的。」 「我知道,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并没有完全的走出来,还要给他点时间。不巧的是,这次你弟的出现,让他想起过去太多次了,我有点担心治疗的进度会被拖延。你知道的,对于小洋,用尽全力甚至付出我的性命,都在所不惜。」陈品旭坚定的眼神,给了范禾清一点希望,他笑了笑:「可以的,或许轩轩真的能从阿洋那里得到什么。」 窗外,夕阳的光从云缝中渗出,他们两人相视而笑。 FILM THREE、诚实的说谎者 (09) END 如同范禾清所说的,过几天他就出院了,两人最终选定的地点是游乐园。很老套却也符合范禾轩想要的气氛,欢乐、多人与幸福感,那是一种谁也满足不了感受,唯独在范禾清身上才找得到的幸福。 「哥,赶快来啊!」刚进游乐园,范禾轩扬起微笑,挽过范禾清的手臂,跑向游乐设施。身后的范禾清则是无奈的笑道:「好好好,今天都是你的,不要跑太快,等等跌倒了。」他宠溺的揉揉范禾轩的头。 两人不顾他人的眼光,牵着彼此的手玩遍大大小小的设施。一路上,范禾清没多说什么,只是很努力也很深情的望向范禾轩的笑脸。他不知道,未来是否还有时间能看着范禾轩长大,也不知道是否还能陪在他身旁,或许,他的下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度过,可是那又如何呢?他至少为范禾轩做了一件事情,还他自由。 「哥,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范禾轩的声音打断范禾清的思绪,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在游乐园待了一整天,天色渐暗,巨大的摩天轮在眼前变得很有压迫感。他轻抚太阳穴,不知为什么,他的脑袋突然变得浑沌不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看清,还在迷雾中。甩掉那些恼人的不安感,他轻轻点了头,两人坐上摩天轮。 「轩轩,今天开心吗?」 「嗯,有哥陪着我,非常开心。」范禾轩略显兴奋的回答。 见状,范禾清紧紧盯着他,开了口:「对不起……」 「嗯?哥,你刚说什么?」 「我说,」范禾清拉过范禾轩,凝视他的双眸说:「我爱你。」紧闭的双唇交叠在一起,是很单纯没有杂质的吻。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没有情慾、没有多馀的情绪,纯净得令两人都呆怔好几秒才回过神。 「哥,我也爱你,别分开了。」范禾轩抱住对面的人,轻声低喃道。范禾清的双手有些颤抖的摸摸范禾轩的头,勉强勾起嘴角,淡淡地叹了气说:「嗯,不分开,一辈子不分开了。」 摩天轮顺利转完一圈,当他们站稳在地面后,有几个人衝到他们眼前,范禾轩瞪大双眼躲在范禾清身后,两人都显得不知所措。两方人马僵持许久,最终是对方拿出证明自己身分的名牌,对他们说:「范禾清,你以杀人罪名被逮捕了,请跟我们走。」 「哥,这是怎么回事?」范禾轩皱着眉头慌张的抬头问范禾清,似乎想听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那人没说话,别开双眼、松开他的手,说:「嗯,我跟你们走。」 「等等,哥、哥,你说不分开的,你说一辈子不分开的……」范禾轩紧抓着他的手臂,眼眶泛泪的直摇头,但范禾清还是没有转头看他,任由警方为他戴上手銬,他咬咬嘴唇不想看到警方将范禾轩拉离他身旁的模样,也不想听到范禾轩哽咽的哭喊,冷静地跟着对方离开。 「哥、哥,你骗我!你说过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你骗我!」范禾轩哭喊声引人侧目,但他不顾他人的眼光,看着慢慢走远的背影,心冷的坐在地上,泪水一滴滴滑落,拉着他的警察也只是摇摇头离开。 不知道坐了多久,范禾轩只知道周围的人少了、欢笑声没了、天空暗了、气温下降了,待他再次抬起头时,双眼通红又空洞。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终于结束了……」 / 林光耀是从新闻得知消息的,那天他慌忙得跑去范禾轩的新家,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人开门,他正想是否应该破门而入时,门打开了。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范禾轩的样子很正常,没有狼狈的泪痕,也没有乱糟糟的头发与环境,但就是这样显得太不正常了。眼睛是灵魂之窗,至少从双眼能看出范禾轩对这世界是真的绝望透顶。 见状,林光耀反而一句话都不敢说,开啟的双唇总是发不出声音又紧紧闭上,反而是范禾轩掛上浅浅地微笑问:「要不要进来坐坐?」 新家是范禾清买的,他从国外回来就将这间房子买下,准备带着范禾轩离开那个骯脏的地方,没想到先发生那件事,打乱所有计画。范禾轩不算是开心的入住,而是有点逼不得已,完全背弃当初范禾清买下这里的理由。 林光耀进门后,便开始观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记得,范禾轩将一瓶可乐递给他,便自顾自地说不用担心,范禾清或许能得到缓刑的机会、或许不用被判死刑、或许只是无期徒刑而已,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般。最后他傻愣愣地被请回家,回过神才发现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 等他回到家,林光耀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范禾轩的家太冰冷了,如同他的双眼非常死寂,感觉不像有人在一样。身为范禾轩的朋友,他感到心疼与不捨,但更令他意外的是那些过去的事,他懊恼为何自己没有发现?朋友处在痛苦的边缘,自己却天真得要命。 林光耀发誓,他一定要保护好范禾轩这傢伙,这个被他认定为一辈子的朋友。 / 这不知道是范禾轩第几次进出警察局,眼前的男人虽然是令他比较安心,不过犹如透视的双眼似乎看透他的一切。他不安的咬了下唇,手指侷促地捏了捏手腕,对面的人似乎看到他的动作,微微勾起嘴角。 「我其实不太懂你想要的是什么。」男人放下手里的咖啡,挑着眉说:「你的幸福应该是他,但怎会报警抓他呢?真是奇怪。」 「阿、阿洋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范禾轩摇摇头,尷尬的扯起嘴角表示自己很无辜。 陈方洋的嘴角维持同个角度,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不太在意的说:「我比你想像的没耐性,陪你演了一阵子的戏,应该够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范禾轩,你很聪明,但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真以为没人了解吗?太天真了吧。」 听闻,范禾轩放下脸上应有的表情,原本端正的坐姿向后一瘫,淡淡地瞥了一眼陈方洋身后的玻璃,那片玻璃从里面是看不到外面的,只能照映他自己的脸。范禾轩冷冷的开口:「我太天真?你明明很配合、明明是最近才知道事实的,我哪里天真了。」 「不,你错了。」陈方洋伸出手指,神秘地一笑:「打从我救你开始,就在提醒你了,不是吗?而且多亏你在汤里动手脚,我可是拉了一整晚的肚子。」 「你知道还喝,根本是活该!」 「我说过,我只是在配合你演戏。范禾轩,你也不过是高中生而已,还是有点太青涩了。」陈方洋的笑声中带点不屑,他托腮直直盯着范禾轩,继续说:「说吧,那么多人选择我的原因,还以为你会选择陈书纬那傢伙,毕竟金川街很有故事性,你应该很喜欢吧。」 「他们太多故事、太麻烦了。」范禾轩撇撇嘴说:「选择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看起来很好骗。」 「欸?」 「我说真的,你看起来真的很不像警察,单纯的让人觉得很好骗。你哥看起来太精明了,他也不会愿意配合我,好像只有你会傻傻的。可不算是在骂你哦,这应该是种讚美,活到你这年纪能得到这些讚美,算不错了吧。」范禾轩双手一摊,歪着头说起理由。 「嘖,这种话一点也不能让人高兴好吗?」陈方洋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动,无奈地说:「不过阿清的事就打算这样放着吗?你知道我哥肯定有告诉他关于你的想法,阿清大概也有些底了,不说吗?」 范禾轩的睫毛微微颤抖,垂眸苦笑:「要我说什么?直接跟他说,对,我早就不爱你了,这样不是很残忍吗?」 「你放着不说,假装还爱他不是更残忍吗?」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谎言,还在乎他吗?」范禾轩抬起头,认真的盯着陈方洋:「所有人都不相信,那我说的是真是假,有差别吗?」 陈方洋愣了几秒,冷笑一声:「也是,没什么差。对于你们那点破事,说真的,我没什么兴趣,比较有兴趣的是之前问过你的问题。」 「什么?」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想到了吗?」陈方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眼角带着笑意问。 范禾轩微怔许久,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陈方洋的声音提高了点,略为疑惑的看着他:「演了这么久的戏,居然不知道?」 「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或许是你有的一切我没有,所以……」 「嗯哼。」陈方洋轻轻表达错误,说:「如果我说我知道,你想听吗?」 「是什么?」范禾轩脸上充满期待又好奇的模样,这是打从进侦讯室,陈方洋第一次看他真实的表情:「很简单,不猜猜吗?」 「阿洋哥,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赶快告诉我。」 「不就是爱吗?」陈方洋满意地看着范禾轩僵住的身体,继续说道:「我和哥之间的爱情,不就是你最羡慕的吗?认清现实吧,你从以前到现在最想得到的,不过就是爱而已,只是你感受不到,就连阿清对你的爱,也像空气消逝掉了。你的情绪被磨损,这几年的逼迫,让你对爱的感觉消失了。承认吧,你就是个缺爱的傢伙。」 范禾轩回望着他,眼眶泛红,嘴唇歙动说不出一句话。陈方洋笑了笑,起身拍拍他的头:「对任何人说谎都行,就是要对自己诚实点。你可以短暂的骗自己,可是骗不了一辈子。」 说完,陈方洋转身离开,在关上门之前,他听见身后传来悲戚的哭声。他大大的叹一口气,一隻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按摩问道:「还好吗?」 「嗯,都结束了。」 「那就好。」陈品旭微微一笑,把他拉进怀里说:「我不太喜欢你浪费这么多时间在案件上,就算是认识的傢伙也一样。」 「哥……」陈方洋无奈的叫唤,却也说不出一句反驳他的话。 「好了,我们回家吧。」 两人相视而笑,走远却没注意到,侦讯室的门口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范禾轩破涕而笑,低喃:「真是讨厌,居然在单身的人面前耍甜蜜。」 FILM FOUR、我们 「我们的故事很简单、很平凡,同时有些复杂,你们大概不会想听。啊,忘了说,我叫做陈品旭,一名心理师。」 FILM FOUR、我们 (01) 我们家很平凡,父母亲是勤奋的上班族,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家庭日。爸爸总喜欢在假日的时候带我们一家人去小小的旅行、露营,我和爸爸会在溪边钓鱼,妈妈则在一旁的露营车准备午餐,偶尔也会参与抓鱼的行列,是很幸福的假日。 这样的日子在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似乎是我国小毕业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到机场,他们一脸焦急的模样让我感到不解,妈妈只是将手轻放在我的肩头,对我说:「等等要好好跟弟弟打招呼,知道吗?」 我点点头,却不明白所谓的「弟弟」为何会从机场出来?为何我们要一家人来接他?为何爸爸妈妈都很担心的样子?这些问题我想问,却只能欲言又止的吞进肚里。我知道,在这一刻不管怎么问,爸妈都不会回答。 「来了。」爸爸的语气带着兴奋感,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名小男孩,据妈妈说他比我小四岁。他的皮肤白得不像男生,额前的发丝过长稍微盖住他无神的双眼,高领外套几乎遮住他一半的脸,身材瘦弱纤细。他身旁跟着一名男子,男子的左胸口别了一张工作证,虽然是日文,我却一眼看出那人是个医师。 听着爸爸与那名男子讲着日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于是将目光摆在小男孩身上。他不如一般同年纪的小孩吵闹,反而安安静静待在男子的身旁。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抬眸直直望向我的方向,我愣了几秒,稍微撇开视线。 在爸爸与男子沟通的时间,我想着那是什么样的人,经歷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有如此空洞且绝望的眼神。我看见男子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带着微笑说了几句日文,拍拍他的肩膀便离去了。爸爸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到我们面前,开心的用中文互相介绍:「这是我的老婆yuki,这是我的儿子陈品旭,他是村上祐。」 村上祐只是微微点个头代替琐碎的打招呼,爸爸妈妈对他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楚了,从头到尾我的视线离不开村上祐。儘管,他什么动作也没做、什么话也没说。他的外套肩头上有些微湿,我直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问:「日本在下雪吗?」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看我一眼,轻声附和。 「村上祐这个叫法好麻烦哦,直接叫你阿祐吧。我是你哥哥,叫我阿旭,请多指教,阿祐。」我伸出右手对他重新介绍一番,其实没想过他会理会我,自言自语也好,只是想多亲近他一点。在我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他同样伸出苍白的手,小声回答:「嗯,请多指教。」 他的手很冰,台湾的冬天不及日本的冬天,可还是寒冷潮湿,他漂亮的手指被冻得有些发红,我笑着将他的手放进口袋,对他说:「这样就不会冷了吧。」他睁大双眼,靦腆的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很清澈、毫无杂质,能看到这样的笑容,我满意笑得更开心。 因为过于开心的关係,以至于忘记阿祐为什么会听得懂、会说中文,也忘了他为什么会从日本来台湾。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也让我明白,阿祐不是不想说,而是他选择视而不见那些伤痛。 / 阿祐来我们家两个礼拜了,适应得还不错,但依然沉默寡言,还会看着某处发呆。我相信时间久了,他也会像一般的小孩一样爱玩闹。阿祐没有浓重的日本腔,说起话来就跟台湾人一样,偶尔他跟爸爸在讲我不能听的悄悄话时,都会用日文沟通,那让我感到很挫折,因为无法跟阿祐更近一步。 我试着带他去公园与其他小朋友玩,但很难融入,那些小朋友会因为他的沉默而拒绝与阿祐接近,但我总是挡在身前保护他。最让我讶异的是,阿祐对于那些人的话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会拉着我的手,淡淡地开口:「没事的,哥,别在意。」 不可否认,我很心疼,心疼一个比我小四岁的男孩承受他不该承受的事情。终于有天,我忍不住问爸爸,阿祐为什么会来我们家?他的爸妈呢?我清楚的看见爸爸身子一顿,眼神飘向别处,尷尬地扯起嘴角:「他们在日本啊,阿祐只是暂时来台湾读书,等他觉得差不多了,就会回日本了。」 我知道爸爸在撒谎,他撒谎时会不自觉得双手紧握、眼神乱飘,但我没有再询问下去。因为我知道,爸爸现在不说,不管怎么逼问也是不会说的。一直等到要上学了,还是没有等到我要的答案,而阿祐没有因此被爸妈餵得比较胖一点。阿祐还是跟刚来时一样纤瘦,个子在短短一个多月长高了点,能与他平视我一点也不开心,因为这样没有哥哥的样子,我不喜欢。 阿祐走路有个习惯,就是低头。他常常低头跟着我的脚步,似乎不怕我突然消失不见,或是开玩笑,而是非常信任。那是很奇怪的,不管我走到哪,他都乖乖地不问一句话,甚至也不会自己走回家,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不认得回家的路,但我发现他都知道、也都明白往家的路怎么走,这是我实验多次的结果。我带他去找过朋友、带他进到麵包店买麵包、带他去公园呆坐一整个下午,阿祐什么都没说。 终于,某天他依然跟在我身后时,我转过身皱着眉头问:「阿祐,你怎么一直跟着我,都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听到我这么问,他脸上带着不解的表情反问:「因为我相信哥,难道哥不这么想吗?」 被这么问,我全身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内心充满羞愧,快速拉起他的手往前走,撇过头不看他,大声地的说:「我当然也这么想啊,你只要乖乖跟着我,哥绝对不会让你受伤的,放心好了。」 过了几秒,便听到阿祐的笑声,我感觉双颊的温度在燃烧,不悦的要阿祐别笑了。回到家、回到房间,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阿祐的笑声,第一次听到阿祐放声大笑。突然,什么害羞还是难为情全消失了。 那天,我暗自许下心愿,未来我一定要让阿祐保持笑容直到永远。 FILM FOUR、我们 (02) 在即将升上高中的那一年,我们的生活起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全家人因为爸爸的一句话移民到英国,连朋友都来不及道别,一眨眼的时间,我发现自己已经在飞机上了。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显得有些不安。 阿祐似乎发现我的怪异,握住我的手,并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口香糖,说:「嚼着它,你的耳朵会比较好过。」阿祐的神情很淡,手如同初次见面的时候冰冷,搭飞机对他来说好像是坐车一样平常,我感到有些意外。 「阿祐,你坐过很多次飞机了吗?」 「嗯,怎么了?」 「真是幸福啊,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当我转过头看向阿祐时,他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前方看,我摇摇他的手臂问道:「阿祐,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愣,很快就恢復原来的神情,勾起淡淡的笑容反问:「没有,怎么了吗?」 因为他装得太完美了,让我无法再多问他什么,只能尷尬地笑说没什么。我知道,阿祐一直有事情在瞒着我,连爸爸也是,所以我偷偷在网上看了很多日语的教学,就是想听懂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在说什么。直到现在,我依然不敢问阿祐为什么那时候会是个医师跟着他到台湾,感觉那是个禁忌,似乎我一问就再也逃不了,甚至无法再与阿祐靠得更近。 飞机起飞了,我的双耳一阵刺痛,想起阿祐说得话,我赶紧嚼着口香糖、吞口水,让自己好过一点。我瞥向一旁的阿祐,他闭起双眼,眉头微微皱起,还未发育完全的喉头在上下移动,我不敢叫他,可是我的耳朵痛得受不了,感觉飞机还在上升,我倏地抓住阿祐的手,略为痛苦地说:「阿祐,耳朵很痛……」 阿祐立刻张开双眼,慌张地打量我,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背部,轻声说道:「没事了,哥,不痛了、不痛了。」 大概这辈子是中了阿祐的毒了,听到他的安慰,稀奇的那种折磨人的痛感慢慢的消失了,我抬起头看向他。阿祐是即将升上国中的国小生,但那瞬间我看见他散发出的成熟感,那是我怎么学都无法学会的,因此更加好奇阿祐的过去以及在日本的生活。 我们移民的城市并不是像伦敦或爱丁堡那样有名的大城,而是canterbury(坎特伯里)小镇,那是基督教的圣城,也有世界着名的宗教建筑物。阿祐是基督教的,打从第一天看到他在睡前祷告时,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可是他没有习惯每个礼拜都去教堂,对阿祐来说,耶穌只是心灵上空虚的寄託,但也不过是偶尔罢了。 范禾清那傢伙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他住在我们家隔壁,当爸妈在忙搬家、我和阿祐站在一旁无聊的看着旁边的街景,阿清便走过来,似乎看见同样身为东方人的我们感到开心,兴奋的跑到我和阿祐面前说:「你们是从哪来的?」 「台湾,你也是吗?」我立刻就与阿清搭上线了,阿祐则是如往常一样沉默,阿清听到回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也是啊,也太巧了吧。」 我们聊了许多,但我也感觉到阿清在避讳着某些话题,例如家庭或弟弟,对于弟弟的叙述只有淡淡的一句「我爱他」。阿祐站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晃着脑袋,最后阿清对我们挥挥手走进隔壁的房子。 「感觉是假话呢。」待阿清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左手边飘来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疑惑的看着阿祐,他则是微微勾起嘴角,摇摇头:「没什么,当我没说。」说完,他转身走向爸妈。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阿祐超乎常人的敏感度以及观察力,那是之后身为心理师的我都无法到达的能力。 我问过爸爸,为何要离开台湾?爸爸欲言又止,最后勉勉强强挤出一句,「想为你们换个环境」。这不是答案,我也不是笨蛋,或许是我年纪太小,爸爸不愿意与我道出真实的答案,所以在往后的日子中,我一直用成绩、用各种方式证明,我不是小孩了,懂得负责、承担。 阿祐呢?阿祐的成绩本来就不差,在欧美这种着重身心发展的国家,似乎更能上手。有一天,他在餐桌上对我们说,他想要当警察的事情,我和爸妈都感到非常讶异,可是我看见那双眼睛充满坚定的神情,不是我们说几句就能让他打退堂鼓的勇气与毅力。爸妈是同意了,我却非常不放心,因为我发现阿祐的病。 其实也不能算病,而是一种奇怪的心理问题,阿祐无法立即选择。也就是说,如果把牛奶、红茶与咖啡放在面前,他无法立刻选择想要的,他可以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一个小时,甚至更久。我不敢明说,怕伤了阿祐的自尊心,总是默默的为他拿了瓶牛奶,说:「你需要牛奶,赶快跟我一样长高啊。」他会愣一下,撇撇嘴说我太坏了。 在阿祐确定志向的没多久,我也向他们说出我的志向,心理师。爸妈比当初听到阿祐的志向来得更诧异,因为我很爱玩,一直定不下心,却说要当心理师这种听上去跟医师相关的职业,被爸妈嘲笑了一番。 「爸、妈,你们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确定志向了,你们却这样笑我。」我不悦的瘪起嘴巴,看向阿祐:「阿祐,你看爸妈啦!」阿祐满脸无奈的耸耸肩,表示对两位大人没辙。 「真是太奇怪了,小祐当警察没什么话说,但你要当心理师?以你这种成绩能吗?」妈妈笑到都泛出泪光,她擦擦眼角的泪水,一脸鄙视的看着我。 「我可以的,哼,我一定要做给你们看!」 「好啊,就期待你了,小旭。」爸爸拍拍我的肩膀,虽然带着笑意,可我看见他眼中的信任。 或许爸妈都没想过,阿祐确实当上了警察,还是高阶警官,而我也当上了心理师,还为警察们破了许多案子;或许我和阿祐也没想过,这些梦想与欢笑,在一个月后,全部消失得一乾二净,连残渣都不剩。 FILM FOUR、我们 (03) 阿清成为我们的朋友,他说未来想做个大老闆,给弟弟好生活。不难看出他在说这些话眼中的光芒,看来是真的很想要给弟弟好的日子过。每当这时候,阿祐总是安静的观察阿清脸上的表情,在阿清离开后,淡淡地评论一句:「真是个爱弟弟的男人啊。」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可是我就是听出弦外之音。 为了心理师这个理想,我在课外时间研读很多关于心理的书,而阿祐则是接受警察的相关训练,每次看他练得一身伤回家,我便不由自主的心疼。明明还是个小孩,为何要这么拚命呢?我也问过他了,他的回答不免让我感到疑惑。 「我想去cia。」 「cia?」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问:「那是什么?」 阿祐眨眨眼睛看了我,才缓缓回答:「中央情报局。」 「做什么的?也是警察吗?」 他转了转眼珠,最后将视线放在我身上,说:「嗯,警察。」 阿祐说得云淡风轻,但我明白他是在说谎。人在说谎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避开话题,所以当我查出cia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在做什么的时候,我皱了皱眉头。太危险了,这是当下脑中的第一句话。我不明白阿祐为何要选择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当警察都觉得胆战心惊了,还要去cia那种管国内外大小的刑事事件。 我立刻跑到阿祐的房间,他刚洗完澡,见到我愣了一下,便问:「怎么了?」 「为什么想去cia?」 「不为什么,只是想去而已。」阿祐转过身,面对镜子擦头发,我摇摇头说:「阿祐,你说谎,别忘了我的志向是什么。」 我看见阿祐的身子顿了一下,便看到他冷着脸,陌生的脸庞面向我:「所以就能随意读我的心吗?」 「不是的,阿祐,总觉得太危险了。」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低着头闷闷的回答:「我担心,我只是太担心你会发生什么事,这是我不想看到的,真的。」或许是我过于真诚的声音,让阿祐心软,从头上传来淡淡地叹息声。 「哥,我说过,打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相信你了,对吧。」阿祐蹲在我面前,拧着眉头认真道:「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这对我不公平啊,哥……」听闻回答,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嘴巴张了张,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低着头不发一语。 静謐的气息维持许久,我握紧阿祐的手,说:「好,我相信你,不过有个但书。」 「什么?」 「既然我的弟弟要去cia,那就要当最厉害的傢伙,知道吗?」阿祐一副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扬起微笑与我相视。 未来的我肯定没想到,答应阿祐去cia根本是错误的选择,至少在我的人生中,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 爸爸跟阿祐再次关在书房里用日文谈论事情,他们都不知道我的日文有很大的进步,跟日本人沟通完全没问题。对于能够听懂他们的谈话,我不禁感到兴奋,可是很快我就开心不起来。这次爸爸一直不费力气的说话,阿祐意外的安静。 「小祐,我知道当初你爸妈……隆春跟晴奈带给你太多伤害,你不能原谅他们也是正常的,可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去cia完全不值得。你知道cia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如果不知道,你……」 「我知道。」阿祐抬起双眼,锐利的让我感到害怕,他轻蔑的笑着说:「我知道隆春先生曾经是cia的人,也知晴奈小姐曾经是fbi的探员,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认为我不知道?」 「你……」 「我知道他们的身分,但绝对不是因为这样而想要去cia的,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他们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阿祐低下头,沉声道:「从我离开日本后,就与我无关了。」 良久,爸爸缓缓开口问:「你原谅他们了吗?」 阿祐的双眼明显无神,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屑地回答:「原谅?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谈什么原谅呢。」 「小祐……」 「叔叔,」阿祐起身,神情淡漠地看着爸爸,连语气也冰冷得可以:「看在您是我的长辈,有些事我想可以到此为止了。村上祐这个名字,不过是个束缚,跟那人渣姓、身上留着那些人的血,我一辈子都会唾弃自己。」 阿祐说完就要离开,我赶紧躲回房间里,对那些话感到讶异不已。那是我从没看过的阿祐,那是我所不明白的阿祐,不知道我的感受是否正常,但能听得懂我感到非常高兴,却又好奇阿祐的父母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縈绕在脑海里的全是今早爸爸跟阿祐说的话,我想知道所有事情,想知道阿祐所有的过去。躺了很久我依然睡不着,只好起身去喝水,下楼后,我见到有个人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确定的问:「阿祐?」 「哥,你睡不着?」 「嗯,在想一些事情。」我拿了两杯水坐在他身旁,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你呢?也睡不着?」 「跟你一样,在想一些事情。」 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喝了口水,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了。不久,听道阿祐的叹息声,我狐疑的问:「怎么在叹气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要问我的过去。」阿祐转过头面对我,黑暗中,他漆黑的双瞳更加闪闪发光,却深沉地让我不解:「什么意思?」 「哥虽然说要当心理师,但总觉得我更适合呢。」阿祐轻轻笑着说:「我看见你放在房间里的日文书,知道你肯定已经听懂我和叔叔说得话,今天早上我也从门缝中看见你了,哥还想装傻吗?」我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祐。 阿祐的观察力以及推理能力让我佩服,但在此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关于想要知道他过去的问题,撇开视线犹豫着。倏然,阿祐拍拍我的肩膀,无所谓地说道:「哥,如果是你,我会愿意说的。」 不等我的回答,阿祐便开口了:「刚开始到台湾时,我是很羡慕你的。叔叔和阿姨看起来很疼你,你们好像很幸福。我的爸妈常出差,但因为我太小,他们会带着我一起去,可是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无法像你们一样。爸妈对我很严格,任何事情都要做到完美,我厌倦也很讨厌那样的生活,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反抗了。」 说到这里,阿祐突然恍神了,我担心的摇摇他的手臂:「阿祐?」 「我被打个半死,真的,比以前要惨,还好是邻居送我去医院的,不然我真的要死了。」他眨眨眼回过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说:「哥,对他们我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认为他们连做父母的资格都没有,这一点也不残忍,因为对他们来说,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们会更幸福。」 「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意外,他们一点也不想要的意外,所以我怎么样了,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何必恨他们,对他们生气呢?就当作陌生人,日子也比较好过点。」阿祐下了最后的结语,可是我听得出来,根本不如他说得轻易。 我懂阿祐内心有一部分很挣扎,对于父母亲的视而不见、对于父母亲和自己的关係,他是难过与失望的,可又要逼迫自己去遗忘那些伤害。我伸出手将他拥进怀里,勉强扬起嘴角笑着说:「阿祐,现在你是我弟弟,哥哥会保护你的,永远。你应该知道,对你,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过了几秒,我感受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我笑了、开心的笑了,紧了紧手里的力道。天下无难事,而我永远会挡在阿祐前面,替他隔绝伤害。 FILM FOUR、我们 (04) 真正改变我们生活模式大约在一个月之后,我继续研读心理学,阿祐继续他的员警训练。那天不知道为何,觉得应该到阿祐的学校等他放学,阿祐看到我很惊讶,但嘴角上扬的弧度让我明白,他很高兴。 我们回到家,爸妈都不在,整个房子散发出与以往不同的香味,原本没什么在意的。等阿祐看见桌上放的信封后,我感觉到一股寒意从他的内心散发出来,阿祐拿着信封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懂那不是害怕,而是生气。我疑惑的拍拍他的肩膀:「阿祐,怎么了?」 他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气,将信封递给我,张开双眼后的神情冷漠得可以,说:「叔叔阿姨被抓走了,我们得靠自己了。」 「什么?」阿祐撇过头要我赶紧将信封拆开,那是个包装得宜的信封,白色素雅,就像是个单纯的信封而已。但当我拆开信封袋后,闯入眼帘的是一句句威胁与耻笑。直到今天我还记得信里的内容,是这么写的,「孩子,你们好,相信你们已经看到这封信了。希望你们能找到人,当然,我是不是高估你们的本事,也得看看最后的结果」。署名人是hell,地狱的意思。 给这封信的傢伙肯定知道我和阿祐的存在,只是为什么会盯上我们?阿祐不顾我的疑惑,一个人在爸妈的房间以及自己的房间进进出出,手里拿了似乎是a4大小的牛皮纸袋走进书房。他在书房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我不敢说话,儘管多么紧张爸妈的安危,也无法说话。那一刻认命了,我一点忙也帮不上,阿祐还有话没告诉我,那天他的过去并不是全部,他还瞒着我一些事情。 「你知道叔叔阿姨是做什么的吗?」坐在电脑前的阿祐突然这么问,我愣了一下,赶紧回答:「不就是普通的上班族吗?」 「还真没跟你说啊……」他将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嘴上,低语说道:「哥应该知道我爸妈是做什么的吧。」 「知道,这有什么关係?阿祐,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祐轻瞥了我一眼,便将视线转回电脑上:「我会一个一个解释给你听,可是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到叔叔阿姨。」 「你这么确定爸妈已经被抓走了吗?」 「嗯,毕竟hell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傢伙,他最喜欢的就是玩游戏,既然要玩,那就跟他玩吧。」阿祐的语气略显兴奋,那瞬间,阿祐的身上似乎散发出光芒,一种找到目标、找到理想的光芒。我拿张椅子坐在他的旁边,问:「hell是谁,你也知道吗?」 「哥都不看新闻的吗?」阿祐皱起眉头看着我几秒,才把头转回去,边在键盘上敲打我不懂的文字边回答:「hell不过是他的别称而已,他杀人的手法残暴不堪,才会被称为hell。他是fbi和cia的头号通缉犯,本来fbi已经抓到他了,可是他比员警想像中的聪明,能蒙蔽心理师的问话,让大家认为他的心理有问题,之后便从医院逃走了。」 「为什么这种傢伙会盯上我们?」 「我刚刚问哥,知不知道叔叔和阿姨的职业对吧。」我点点头,他再次深呼吸说:「虽然他们几个礼拜前才离开那里,但他们会跟我爸妈认识,不是因为什么刚好在哪里碰到,而是他们本来就是fbi和cia的成员。」 我睁大双眼,脑里思考不了阿祐说的话,他说爸妈也是fbi和cia的人?怎么会这样,我活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对于我的诧异,阿祐耸耸肩,无所谓说道:「虽然我觉得他们会隐瞒身边的人,可是没想到连哥都被瞒着啊。」 「当年hell的案件就是叔叔阿姨和我爸妈一同处理的,所以你说,他为什么要盯上我们呢?」阿祐挑了挑眉,看向我的表情,冷笑了几秒。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我们不可能战胜那傢伙的,不报警吗?」 「你觉得叔叔阿姨没有准备吗?帮我打通电话。」阿祐念了一串数字,并要我把电话改成扩音,电话那头我并不知道是谁,只听得出来他跟我们的年龄应该差不多,语气慵懒的说:「会来找我,肯定遇到麻烦了,对吧。」 「少臭美了,我不是找你,阿纬哥呢?」阿祐皱了皱眉头,撇撇嘴说。 「嘖,我也很聪明啊,干嘛不找我啊……」电话那头抱怨的声音渐渐远了,不久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阿祐,目前查不到任何踪跡,不能确定hell是不是拿走组长的追踪器,你那里有什么线索?」 「我知道hell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个,」阿祐停下动作,神情复杂的盯着我,残忍地说出四个字:「同归于尽。」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阿祐,他掛上电话将视线转向眼前的资料,整理完毕立刻起身:「哥,我们该走了。」 「去哪?」 「跟cia们集合。」 阿祐说完,拉着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我离开家里,迷迷糊糊坐上计程车,再迷迷糊糊到达目的地,等我看清眼前的状况时,差点惊呼出来。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类似荒郊野外的地方,有三个帐篷,里面有许多仪器和员警,一个瘦高的男子走到我们面前,说:「阿祐,你们来看看。」 我认出来这声音是方才在电话里被阿祐称呼为阿纬哥的男人,跟着他的脚步走到其中一个帐篷里,那些仪器我看不懂,只能听他解释:「刚才终于追踪到组长的手机,正在往山区前进,你觉得他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杀人灭口再藏尸啊。」阿祐无所谓的摊开双手,说:「我说过了吧,他想要玩游戏,至于要怎么玩这个游戏,全由他决定。你们真的以为可以将决定权抢回吗?别傻了,等个五分鐘,他的游戏就会开始了。别往山区找,他绝对不会在山区的。」 阿祐讲的是英文,在场的人听到他说的话似乎都傻愣几秒,脸上尽是不认同的表情。但阿祐没有退缩,反而信誓旦旦地挺起胸膛,全部的人安静了五分鐘后,放在仪器旁的电话响起,大家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阿纬哥接起电话,那头一阵吵杂声,接着hell的声音传进所有人耳里:「cia们,还有村上祐和陈品旭小朋友,你们好啊,准备好跟我一起玩游戏了吗?绝对会很好玩的。」 「说吧,玩什么?」 「哦,村上祐小朋友比我想像得爽快嘛,果然没看错你呢。」hell低笑了几声,继续说:「那就来玩猜猜陈警官他们在哪好了。提示一,教堂、提示二,罗马,这两个提示不错吧,还有提醒你们,陈警官他们身上的追踪器已经被我丢掉了,所以别一意孤行的往山区找,cia的探员们,也别不听那两个小朋友的话,损失的可是自己哦。」 说完这一连串的话,hell掛上电话,我看向阿祐不禁在心里骄傲又佩服着。阿祐没理会我的目光,右手摸着下巴沉陷思考状态,喃喃自语:「教堂、罗马,有太多了……刚刚那里有很多吵杂的声音,除去那些偏远的地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观光胜地大教堂(canterburycathedral)。」 「你怎能这么确定?」阿纬哥疑惑的问着。 「今天大教堂有唱诗班在排练,没听到刚才的背景音乐吗?是《照耀》。」阿祐边转身离开边轻笑说:「hell肯定不在那里,但我们还是得过去一趟,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游戏。准备好了吗,cia们?」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阿祐展现出过人的实力,我却惴惴不安的跟上他们到达大教堂。 hell的游戏开始了,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地狱游戏是无法回头的。 FILM FOUR、我们 (05) 当我们到达大教堂时,人声鼎沸,还真有唱诗班的歌声,阿纬哥有些焦躁的观看四周,但阿祐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胸前有规律的点了点,再次喃喃自语:「唱诗班的歌声离电话大约有四、五十公尺,大门肯定没有关,人声吵杂不会是在里面,外面的环境比较有可能,先找到唱诗班,再往外五十公尺就能找到下一关的提示。」 听闻,阿纬哥立刻下令,阿祐则拉着我直径往他想要的方向走,阿纬哥跟在我们身后。过了几分鐘,找到大门未关的教堂内部,唱诗班正在准备彩排,阿祐皱着眉头摸向一旁的墙壁,沿着它往前走,阿纬哥似乎也不敢吵他,静静地跟在我身旁,低声说:「或许他能比我们更先找到提示。」 「怎么知道是提示?hell什么都没说。」我疑惑的看着阿纬哥,他笑笑的回答:「阿祐说什么就是什么,别怀疑他的天赋,哥哥。」 对那一声调侃性的哥哥,我尷尬的搔搔头,紧盯阿祐的动作。走了差不多三分鐘的路程,阿祐终于停下来了,他用手敲了敲那块墙壁,了然地勾起嘴角,我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纸片,那是几乎与墙壁一模一样外型的纸片,如果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发现。阿祐看完纸片便将它递给阿纬哥,低沉道:「如果我说有个坏消息,你们会有什么反应?」 「坏消息?什么意思?」 「能找到这里,算是通过测验了,请往一开始你们找到的方向继续前进吧……这是?」阿纬哥念出纸片上的文字,狐疑又复杂的盯着阿祐。 「我们被耍了,往山区走。」阿祐从拉着我的手腕变成牵着我的手,开始边跑边说:「但要跟追踪器走反方向。不管怎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剩下三小时。」 「三小时?」 「那张纸片的右下角有个罗马数字三和时鐘图案,我相信hell放在那里不会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坐上车听阿祐解释:「反方向的原因其实是我在赌,你们追踪到的可能不是追踪器,或许是hell放置的炸药,阿纬哥应该知道他最着名的案件是哪个吧?」 「你是说超市爆炸案?」 「嗯,他对弹药瞭若指掌,这是要小心的地方,我们一进去可能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反方向是最安全的,可是……」阿祐突然转向我,神情黯淡、吞吞吐吐的说:「我不能确定叔叔阿姨是否还活着,可能这些都是白忙一场,可能叔叔阿姨早就被hell杀了,哥,我不能确定。」 我愣了几秒,发觉听到这话不但不太担心,反而对于阿祐的低情绪有些不捨,我揽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没事的,阿祐,你已经很好了,别太逼迫自己。」 他全身一顿,缓缓推开我,不明白地看着我:「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果我们不快点,叔叔阿姨可能就会死了,你也会变成孤儿了。」 「不管怎样,我还有你,不是吗?」他瞪大双眼,双唇微微开啟,我轻笑地回答:「阿祐,爸妈如果因此牺牲,或许我会很难过很难过,但没有什么比这世界上剩下我一个人还更令人难受的事情。以前的我在听到你的话,可能真的会发疯,现在我身边有你了,我好像不这么害怕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所以阿祐,别离开我,一辈子都别离开我。」 良久,我听到阿祐的附和声,也是在那个瞬间,我明白内心的情绪。为什么阿祐出事我会担心生气、为什么阿祐突然不见我会发了狂找到他、为什么听到阿祐要去cia那个危险的地方会感到心疼担忧,不只是对弟弟的感受。 我知道了,此刻发生这些事情才敢面对自己,因为我不想要后悔。我闻着阿祐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勾起了嘴角,没有什么比阿祐在我身旁更令我感到安心的。 我爱上阿祐了,爱上这个与我无血缘关係的弟弟。 / 「阿纬哥,先从废弃的房子下手,还有注意自己的安全。」因为安全考量,阿纬哥把我们两人留在原地,阿祐在车上用起笔记型电脑,我则在一旁看着他,问:「确定爸妈就在这吗?」 「不确定。」阿祐轻笑了几声,说:「应该说,叔叔阿姨根本不在这里,我们只是来找hell留下的提示。」 「阿祐,你……为什么这么清楚hell的模式?」 闻言,阿祐停下动作,双眼略微失神的低喃:「为什么知道啊……」 「阿祐,告诉我,好吗?」我扳过他的身体,逼迫他与我对视,拧着眉头说:「让我帮你,我不想要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会让我觉得很像废人,阿祐……」 阿祐转头看着我,可我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是复杂还是痛苦,居然什么都看不出来。阿祐说错了一件事,我鑽研再多心理学,他的心是我永远都读不了的。 「阿祐……」 「我爸妈死了,」阿祐毫无情绪的说出藏在他心里已久的事实:「被hell杀死了。」 「什么?」 「当初的情况就如同这次,他在我家留了封信,说他想玩个游戏,这个游戏只有我和他能玩,就算报警也没用,因为依照那些警察的判断,肯定会全军覆没。」阿祐将头转回去,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我报警了,但没人相信我,哥,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 我听出他语气中的怨恨,那种不被相信的怨,赶紧握着他的手,他顿了一下,微微扬起嘴角反握住:「我只好自己跟他玩了。我知道爸妈的书房里有几份重要的文件,hell大概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简单把他的资料放在书房里,所以我知道他的惯用手法、知道他的着名案件,但知道那些没用,因为每场游戏不一样,就算知道他的资料又如何。」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是在冬天吧。」阿祐闭起双眼回忆着:「我们家住京都,第一场游戏我便被引导去鸭川,在寒冷的天气里找到放在鸭川里的提示,时间限制八小时。hell的时间限制图还真是一点也没变,所以我才会知道右下角的罗马数字和时鐘是时间限制。」 「接着我又去了天桥立的智惠之汤,那是个温泉景点,我从老闆娘那里得到下一个提示,是要去宇治。我在一家卖茶的老舖得到游戏的最后一个关卡,但你知道吗,当下看到提示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想杀人。」阿祐露出苦涩的微笑,继续说:「上面写,『恭喜你过关了,现在请回到你的学校,你的父母在那里。村上祐,祝福你』,要是你不会想把hell抓出来吗?我真的有这种心情,可还是去了趟学校。」 「这样的话,叔叔阿姨应该不会过世才对啊。」 「哥,别轻易揣测杀人魔的心理,他们在想什么,你永远不会知道的。」阿祐睁开双眼,眼角没有任何笑意的看着我说:「时间限制八个小时,但我输了,哥,我输了。当我到达学校时,我听到爆炸声,是接近学校后门的地方,那里有个小仓库。我非常不安的跑去,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我紧握着阿祐的手,多想开口要他别说了,可是我开不了口,只能听他把话说完:「有看过《夺魂锯》里面那变态的杀人方式吗?我怀疑他们是不是跟hell学的。爸爸的头爆了、妈妈则是名副其实的开肠破肚,两人血肉模糊,当场我就吐了,hell在小仓库的门上钉着一张纸,只有三个字,『你输了』。哥,hell比你想像的还厉害却也是凡人,我真的希望能够救出叔叔阿姨,我不想再看到那种画面了,也不希望你看到。」 我感受到阿祐的手在微微颤抖,我揽过他的身体,轻声安抚:「没事了,阿祐,没事了。」 这时,远方传来阿纬哥的声音:「阿祐,找到提示了。」 下一场游戏也是最后一场,我们是否能赢,还是爸妈得与hell同归于尽,我都只希望别让阿祐再看到那些画面,那些勾起他回忆的画面。 FILM FOUR、我们 (06) 阿纬哥的车飞驰在道路上,方才找到的提示只有两个字,学校。看到提示时,阿祐的脸瞬间刷白,我懂他是想到那些残破不堪的记忆,但我什么也做不到,任由他在我怀里发抖,双手冷得可以。 我在心里祈祷阿纬哥的车能够开得更快一点,阿祐的身体渐渐缓了过来,却沉默得不像话。其实我心里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或许爸妈会如同阿祐的爸妈一样,死在我面前。可是我不想让阿祐再承受一次,我承受什么没关係,但阿祐不能了。我知道阿祐不能再承受失败,他会崩溃的,那是身为学生的我还无法救他的境界。 学校有两间,一个是阿祐的,一个是我的,但阿祐直接说到我的学校去。他说hell的目的是为了击溃我们,既然他看过一次了,那么这次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我了。至于hell在哪,阿祐什么都没说,但我想起稍早他说过的同归于尽,瞬间我便明白,我们不管是输还是赢,都会在找到爸妈的地方看到hell。 当我们到达学校时,天色已经暗了,阿纬哥还没把车停好,阿祐就甩开我的手,开门走出去。我立刻追上他,却什么话都不敢说,默默地走在他身后。阿祐的脚步有些踉蹌,我明白他此刻的慌张,但我的直觉是hell在某个地方观察我们,如果现在展现焦急,那么刚好中了hell的计。 「阿祐、阿祐,你先冷静下来。」我上前抓住阿祐,将他面向我,说:「hell肯定在哪里偷偷观察我们,如果你现在慌了,不就刚好如他所要的吗?」 阿祐停下所有动作,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后,我看到得是冷静下来的阿祐,他马上问我:「哥,你还记得这里有什么仓库或是隐密的地方吗?hell喜欢在隐密性极高的地方犯案,时间不多了,得赶快才行。」 我回想了一下,似乎在接近后门的地方有个小仓库,我带着阿祐往那里前进。阿纬哥也带着大批警力跟着我们前往那里,在到达后,阿祐举起手要后面的人停下,他大喊:「hell,这次是我们赢了,你必须认输。」 小仓库没有声音,过了许久,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男子,仓库里是暗的,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他不如我所想像得獐头鼠目,长得非常清秀且斯文,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变态得杀人魔。他对着我们邪邪的笑着:「村上祐小朋友,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什么?」 「从头到尾我没说过,要是我输了就得认输吧,嗯?」hell笑得猖狂,手中似乎还拿了类似遥控器的东西。阿祐紧皱着眉头,不一会儿便开始笑出声,两人的立场瞬间改变,hell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问:「有什么好笑的,村上祐?」 「没什么。」阿祐有些夸张得擦擦眼角,继续说:「只是觉得你一个鼎鼎大名,还是个被fbi和cia通缉的傢伙,居然沦落要跟我们这些小孩斗智,其实很搞笑,不觉得吗?」 「你说什么?」 我略微不安的盯着阿祐,但他似乎没打算停下,再次开口:「我说,你一个大人跟我们小孩斗智,不觉得挺丢脸的吗?」 hell瞪着阿祐看了几秒,勉强勾起嘴角,晃着他手上的遥控器说:「村上祐小朋友,跟你们玩是因为我无聊,你猜,如果我按下这东西,会有什么结果?」 「不就是跟叔叔阿姨一起同归于尽吗?」阿祐轻笑着回答:「别那么讶异,能猜到你要做的事情,不过也是刚好而已。」 「怎么,你也想跟你爸妈一样当个fbi或cia吗?」hell挑衅的看着阿祐,但阿祐只是摇摇头,无奈地笑着:「你好像一直觉得我很崇拜爸妈啊?换我问你,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hell?」 「什么意思?」hell似乎不太满意阿祐过于镇定的表现。 「我就好好解释给你听好了,」阿祐伸出食指,比出数字「1」,说:「第一,我跟爸妈的关係没你想像中的好,是很差、第二,他们死不死都与我没关係,或许我还该感谢你才是、第三,村上祐三个字实在很难听,我也很厌恶,请别再叫我全名、第四,当初看到那画面我只是觉得噁心,你太高估他们在我心中的地位、第五……」 听到阿祐的解释,hell神色古怪的瞪着他,阿祐伸出五根手指,嘴角微微上扬地说:「也是最后一个,如果你要按下遥控器的按钮就请赶快按,该不会死到临头才害怕死亡吧,这很丢脸的,hell。」 「你……」hell脸色胀红,不甘心地盯着阿祐说:「你难道都不怕我杀了陈品旭的父母吗?你就不怕他们跟我同归于尽吗?」 「hell啊,所以我才说我赢啦。」阿祐冷哼一声,轻蔑得望向hell,道出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我都惊讶的事实:「叔叔阿姨早就死了,不是吗?你在家里留下信封的时候,早就杀了他们,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他们还在这里面,你……」 「hell,我承认你很聪明,但像你这种傢伙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扫案发现场了。让我猜猜看,你在阿姨叔叔的房间里发现他们,可惜两人都是有底子的员警,你一个没受过训练的人要打败他们实在太难了,所以你拿出预谋的棒球棍敲晕他们,可是你觉得这样不够,又拿了放在厨房的水果刀刺杀他们。」阿祐讲得头头是道,hell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你以为我们不会随意进出叔叔阿姨的房间,将棒球棍与水果刀放在他们房间里的厕所,不过世事难料,在离开的时候,有血跡不小心掉在他们的房间门口,等我们回家,我去了一趟他们的房间,发现这些东西。你说,人生是不是很难说呢?」 几乎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得看着阿祐,因为hell的表情太阴沉了,代表阿祐说得都是对的。可是听到爸妈死掉了,我却没有难过的感觉,担心阿祐比难过多太多了。我不知道阿祐现在的表情是真是假,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不在乎,他跟hell是不是在玩心理战?他是故意跟hell这么说的吗?而hell到底想从我和阿祐这里得到什么?我还在一堆问号的时候,阿祐立刻解决我的疑问。 「hell,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吗?」阿祐轻轻笑着:「做了这么多蠢事,还跟我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但你没想过早就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吗?聪明绝顶的hell,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胡涂了呢?」 hell神情有些茫然地盯着阿祐看了一会儿,微微扬起嘴角,露出直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最真心的笑容,下一秒,我见到他的嘴型说是啊,在我们不知情的状况下,按下了遥控器上地红色按钮。碰一声,炸药从hell的身上爆开来,我连忙抱住阿祐往地上倒。这时,我才发现,阿祐的身体在颤抖,我慌忙地起身察看,阿祐的脸色异常苍白。 「怎么了,阿祐,别吓我啊……」 「哥,我又输了,这次不只是我输而已,还输了叔叔和阿姨,我让你变成孤儿了,怎么办、这该怎么办?」阿祐无神得望着前方,自言自语说出责备自己的话,我马上安抚他:「没事的,阿祐,没事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所以放心好了。」 那晚,我失去最重要的双亲,也见了他们最后一面,除了额头与心脏的伤,他们一切都好、那晚,阿祐在我的怀里颤抖好久,我也安抚好久,他才愿意接受我早已接受事实的事实、那晚,我跟阿祐坦白了一切,关于爱他却不是用哥哥的方式去爱、那晚,阿祐答应我的要求,他牵住我的手,在嘴边轻吻了一下、那晚,虽然充斥在鼻中是浓浓的血腥味,但在我和阿祐之间却是清香的玫瑰。 我和阿祐,一夜之间的长大与一夜之间的变换身分,我们决定在一起,一起面对未来的难题与考验。 FILM FOUR、我们 (07) 我和阿祐在阿纬哥的帮助下,将爸妈的后事处理好,但自从结束后,我们没人再提起有关hell与爸妈的事情,似乎从头到尾都只有我和阿祐相依为命。如果我没有不小心发现阿祐的秘密,或许我真的那么认为,一切就像没事一样。 阿祐的训练量越来越大,我也因为即将迎来的大考忙得焦头烂额,某天阿祐稀奇地提早睡去,我想要到厨房拿杯热牛奶,好让自己能够紓缓睡不着及放在心中的压力,垃圾桶有几个东西吸引我的注意,定睛一看,是药罐子,至少有五、六瓶。现在这个家,除了我以外,就只剩阿祐。一看到罐子上的英文我立刻评估阿祐的心理问题有多严重,严重到需要这些药物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我皱了皱眉头,有长效型的安眠药,也有伴随忧鬱症的患者所需要的辅助药品。可是阿祐在白天的生活及模样都太过正常,导致我也这么认为,认为那件事不会给他带来影响,自己在心中无声的承诺显得很讽刺。我决定要找时间跟阿祐聊聊,但直觉性的觉得阿祐不会是一个人去看医生的,以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乖乖去看医生。 上次阿纬哥给的电话还在,不顾现在的时间有多晚,立刻打给他。阿纬哥的声音听起来是刚睡没多久,我不好意思地出了声,阿纬哥显得有些诧异,沉默几秒才回答:「品旭?怎么了吗?」 「呃,阿纬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确认。」我抿抿嘴,问:「你知道阿祐去看精神科吗?」 那头的人安静许久,淡淡叹了气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他丢在垃圾桶里的药罐子,还有阿祐肯定忘了,我是专攻心理学的,那些药品名称我不会看不懂。」 「真是败给他了……」阿纬哥嘀咕些什么,说:「嗯,他确实在看精神科,是被我拖去的。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但在我看来,问题很大。相信哥哥也会同意我的说法,嗯?」又是那声调侃性的极高的哥哥,我搔搔头显得有些无奈。 「那医师有说什么吗?例如什么注意事项。」 「你不是专攻心理学的吗?」 「但我现在也才高中而已,怎么会知道真正的医师有什么想法啊。」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阿纬哥在那头轻轻叹息,说:「医师只有说一个注意事项,让我们别太关心他,我对这个有点疑惑,你怎么看?」 「嗯,以现在来说或许是个好办法,但不是长久之计。」我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重点是要怎么让他对那段过去释怀,而不是一直记在心里。」 「那就交给你了,哥哥,相信你能成功的。」 那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跟阿纬哥谈话,因为不久之后,我从阿祐那里得到他与弟弟回台湾的事情。而我可能不知道,那真的是我最后一次与活生生的阿纬哥说话,他们的事情有机会再说,有点复杂了。我与阿祐的精神科医师连络上,并一起谈论关于阿祐的心病该如何解决,那最根本的问题如果不解决,阿祐一辈子都会活在叔叔阿姨与我父母的阴影下。 阿祐的选择还是有障碍,当我第无数次看到他站在冰箱前,盯着牛奶与果汁自言自语时,替他做了选择。我将牛奶递给阿祐,皱了皱眉头,直接了当的问:「阿祐,你知道自己有选择障碍吗?」 他像是有些意外我会这么问,盯着我好几秒,露出苦笑回答:「嗯,很早就知道了,还以为你没发现,就没说了。」 「阿祐,这样对你的员警之路会不会有障碍。」阿祐沉默下来,我立刻解释:「我的意思是说,这样会不会造成困扰,呃,就是……」 「哥,别担心我了。」阿祐似乎是憋了很久,才失笑拉拉我的手说:「没事的,我懂你的意思,但别担心,如果真的有任何问题,我大概也不会待在那里这么久,他们老早就把我踢出去了。」 说完,他奇怪的看了我几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倒是哥,别想瞒着我什么啊,我瞒着你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但你瞒着我是为了我的自尊,我是不会开心的。」 我笑着抱住阿祐,心想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肯定能成为优秀的警察,敏锐度和观察力都比平常人好太多了,好像只要我有稍微不对劲,他都会知道。如同现在他说的,阿祐大概是知道我跟他的精神科医师连络上了,也在为了他的治疗做确认。 「阿祐,你想改名字吗?」我下定决心问出这阵子一直在想的问题,他从我的怀里抬头,眼神中有不解,我摸摸他的头说:「难道不想跟哥姓吗?还真难过啊。」 「才、才不是呢,只是真的可以?」阿祐的双眼闪着光芒,好像老早就这么想了一样。 「当然,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再次紧紧拥住他,对他诉说我心中的美好:「跟哥姓了以后,就代表你一辈子不能离开我了。你当了警察、我当了心理师,买间属于我们的房子,好好过生活,这样多好啊。」 「你也想得太远了吧。」 「跟你的话,一点也不远啊,感觉很快就能实现了。」 「哥,我绝对不相信你没交过女朋友,这么会甜言蜜语。」 「可是我真的只有你一个啊,别不相信。」 阿祐听了我的话改名,陈方洋是他的新名字,我也从叫阿祐变成小洋,他继续往他的cia迈进,我继续往心理医师的路走。不知不觉,我在高中、大学、研究所就这么过了,考到证照。小洋也确实从最基层的警察变成高阶员警,甚至进入他梦寐以求的cia,而他的心理状态也有慢慢改进,虽然选择一样有障碍,可是能明显感觉出他对于以前的事情没有这么难受了。 如果,cia能够一切顺利的话,小洋会变成更杰出的警官。如果。 FILM FOUR、我们 (08) 小洋自从进了cia变得十分忙碌,每天很晚才回家,我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了,更何况他的心理状况才刚开始好转,怕他影响到治疗进度。但每次小洋都跟我说没关係,应该要相信他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怎能不相信呢。 这样的生活不知不觉也过了一年,我们都习惯彼此的生活。在这一年当中,我拚命学习犯罪心理学,成为刑警的得力助手,小洋用这短短的时间成为组长。我是很难相信的,因为小洋不只每天早上会对着冷饮犹豫不决,生活的大小事都由我帮他做选择,但他能在案件中做出判断,这是很矛盾的。 不知道我跟小洋的体质有什么问题,总会惹到一堆麻烦事。例如小洋的第几个大案件,我们一同到了美国,与当地的fbi碰面。约翰?华森是那边的组长,看到我们,他一脸感激的握了握我们的手,并介绍了艾尔?史东、布伦达?朱利安和伊凡?乔让我们互相认识。小洋瞇起眼睛,露出恰到好处的职业笑容。 「你们好,我是cia的代表组长,陈方洋,请多多指教。」 我能看到有些人不屑的眼神,尤其是布伦达,她就像是在说,这个年轻的人真的可以吗?我几乎想上前与她争论,但小洋挡住我的路,用眼神意示我别着急,只能乖乖听小洋的话,跟在他们身后。说真的,我多希望现在能来个什么事情,好证明小洋的厉害。 「陈警官,关于这次的案件,会把你找来的原因……」 「怀疑有内贼,是吧。」小洋弯起双眼,眼里却一点也没有笑意,或许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fbi里存在内贼,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小洋在他们的诧异下,继续开口:「嗯,我想想,互相怀疑让团队失去信任,所以说这个内贼多厉害,让你们需要依靠外在的力量才能搞定。」 「呃……」约翰转了转眼珠,讨好似的说:「是、是啊,毕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案发现场,还打扫过的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陈警官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 「嗯,就继续这样囉。」 听到小洋的答案,他们都傻眼,瞪大双眼盯着小洋看,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轻笑的回答:「不过就是个内贼,你们想得太严重了。最严密的防范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藉口,如果疏于防范的话,他还会露出马脚也不一定呢。」感觉得出来他们对于小洋的不信任,这口气确实有些狂妄了,但我却相信小洋,相信他的方向是对的。 约翰的团队是由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凑成的队伍,约翰负责领导、艾尔负责资料蒐集、布伦达负责证物判断、伊凡负责更详细的调查,四个人各司其职,能代表fbi的团队肯定不能忽视他们的实力。可是不管他们多强大,还是比不上小洋的推理和敏锐度。 这次会怀疑有内贼的原因,是关于连续杀人魔的案发现场太乾净这回事。约翰他们认为身为连续杀人魔最想要的应该是挑战社会,而不是将现场弄得如无人到场过的感觉,从心理推断,杀人魔应该要为了知名度与刺激感把存在感弄到最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将存在感降低。所以约翰觉得这个杀人魔或许有共犯,甚至是杀人魔本身就是个警察。 「嘛,连续杀人魔吗?感觉很好玩的。」小洋突然面向我,略显俏皮的说:「哥,我们来跟他玩游戏好不好啊?」 「嗯,好啊。」我对着小洋笑了笑回答。 我看了约翰他们一脸狐疑的样子,或许这次的案件会很好玩也说不定呢。 / 我和小洋先到了fbi的总部,约翰给我们看了关于这次连续案件的证据和照片,死者都一致侧躺、背部靠在墙壁缩成一团,面容纠结,左手的手指会被掰成奇怪的形状,右手指则被砍断一、两根。我猜想,他们一定是亲眼见证自己的死状,才会以这些难以言喻的动作死在原地。 「呵……」小洋突然冷笑一声,所有人都往他的方面看去,小洋没什么在意,将手放在下巴呈现思考状,说:「还真是无聊的傢伙,以为这样就会让我们往杀人魔的方向走吗?真是,不就是奇怪了点,还有什么吗?」 「你在说什么?这群人的死状怪异,兇手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你又知道了吗?」布伦达是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小洋的人,这女人显得很泼辣,对小洋的态度一直很差。 「冷静点,我不是说他『以为』这样做就能当杀人魔吗?代表他的内心还蛮单纯的啊,认为跟一般杀人方式不同、留下不同的证据,就会捣乱办案方向,除了单纯就是蛮蠢的,不是吗?」小洋见她还想说什么,比个「嘘」的手势,说:「布伦达小姐,我们就来跟他玩玩吧,既然他这么希望我们把他当作变态的连续杀人魔。」 「你要怎么跟他玩、玩?」似乎是被小洋玩味的语气吓到,布伦达的声音明显有些惶恐,但还是故作镇定的问。 「我还没想到该怎么跟他玩,我们等明天如何?依照他的速度,明天会有新的被害者,到时候再看看他要怎么玩好了。」 「等等,怎么可以等到明天,那这样……」 「你们不懂,这样才刺激啊。」小洋边笑边说:「而且我们不紧张,他也不会出现,你们要镇定啊,别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假装紧张,其他的什么都别做。」 约翰他们也被小洋从容的态度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只好带着我们到饭店要我们休息,一切就像小洋说的,等到明天再说。等到门关上,我立刻观察房间各个角落,小洋则是甩着换洗衣物到浴室,确认房间没有异状,我整个人放松下来。 「哥,累了吗?」我闭上双眼,闻着小洋身上的香皂味,舒服得令我将身体的重量放在小洋身上,亲吻他的手:「有点,不过有你就不累了。」 小洋抽出他的手,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小洋撇撇嘴说:「哥的甜言蜜语到底去哪学的啊。」 「我的甜言蜜语也只对你一人而已。」我将他抱进怀中,说:「倒是今天,你已经有目标了吗?」 「嗯,大概有个底了。」 「不能说?」 「说了就不好玩啦。」小洋可怜兮兮的盯着我,害我只能遮住他的眼睛,不自然的撇向别处:「好啦,但你要跟我保证,会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啦,哥很爱操心耶。」 有早知如此这个词,那么我也会这么用,早知如此,我就不会让小洋接下这起案子,并跟犯人再次玩游戏了。 FILM FOUR、我们 (09) 隔天一早,我便接到约翰的电话,说是有命案发生。当我将这消息告诉小洋的时候,他懒散地从床上起来,直接跌进我的怀里,语带撒娇意味的说:「哥,等一下啦,好睏哦。」说完,还伸手揉揉眼睛,我立刻阻止他。 「平常听到命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今天怎么不一样啊?」我挑眉看着与平常不同的小洋,瞇起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但跟以往一样,我是看不出来的。小洋把所有事情藏得太深了,连我都需要他亲自解答才能知道答案。 「因为要让『他』失去耐心啊,什么事都不能急,一急就成不了大事。『他』也是一样的,只要一着急,所有缺点都会暴露出来。」小洋神秘兮兮的抱着我,蹭了蹭我还未刮鬍子的脸庞,短刺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笑出声。 「看起来你很确定是谁了嘛,这样还要玩下去吗?」小洋拉着我到厨房,再次站定在冰箱前。 「当然啊,不玩就输了,你玩不玩?」 「嘖,怎么这些傢伙都喜欢玩游戏啊,能不玩吗?」我无语的靠着小洋的肩膀,从后面抱住他,略带无奈的语气问。 「没办法啊,谁叫他们的脑袋跟我们不一样。」小洋顺手拿了一瓶牛奶,我吃惊的看着他,小洋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轻笑说:「以前我觉得选择是件难事,但如果选择的前提是你的话,就什么都不难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我有些感动。被一个人完全信任的感觉是什么,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小洋打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完全相信我,不管是我的话还是我的选择,他一点也没怀疑过,甚至一点质疑都没提出过,连带我对他除了担心以外,就是信任了。 「哥,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我握住他的手,说:「既然你说不急,那我们先吃早餐吧。」 等我们吃完早餐到达约翰那里,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远远就能看到约翰在法医室前来回踱步,其他人则是面带严肃,我看了一眼小洋,他依然从容,还有点没睡醒的状态。约翰看到我们,立刻上前迎接,夸张地说:「噢,我的老天,你们终于来了。」 「有什么发现吗?」小洋挑了眉、打个哈欠问着。 「只能确定是连续杀人魔而已。」约翰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小洋,皱着眉头问:「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如果有越来越多死者出现该怎么办?我们不能这样放任兇手在外面逍遥法外。」 「我知道、我知道。」小洋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二话不说直接走进法医室,他一脸惊喜的说:「欸,琳达,你怎么在这啊?」 被小洋称做琳达的人,穿着一袭白袍,俐落的短发让人看不出她是个女人,她翻了翻白眼把手上的资料夹闔上,回答:「陈警官,你的戏演得很烂,而且我记得约翰两个小时前就打电话给你了,居然拖到现在才来,你还真忙啊。」 「嘿嘿,没有啦……」 「没有你个鬼,赶快给我过来!」琳达不满小洋忽略她最后讽刺的语气,上前把小洋推到盖着白布的死者面前,将资料塞到他手里,边说:「死状我不多说了,资料自己看,有什么新发现再提出来。」 被这么一推,小洋也只好认真了,而我趁这个时间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既然小洋说了不急,而且约翰怀疑有内贼,那么或许犯人就在他们之中也不一定。约翰一直是顾及大局的人,他对于小洋有一定的信任,所以才会放任小洋。艾尔是个蛮害羞的男人,他容易紧张,但说到专业他也能露出不同的表情认真对付,只不过偶尔,真的是偶尔会习惯性的咬指甲,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坑坑洞洞很难看。伊凡是里面最冷静的一个,几乎遇到什么事情都面无表情,不太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至于布伦达就不用说了,她是团队里唯一一个女人,对小洋的信任是零,看得出来,她很讨厌我们,对东方人有不明显得歧视,因为她自恃甚高,大概是认为自己的专业居然被小洋轻视,所以非常愤怒吧。 而这个小洋早就认识的琳达,是个很海派的女人,从穿着与行为上面,我就先大胆猜测她是个同性恋。短短几分鐘的时间,我观察到,她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将头歪向左边,或许还有点焦虑,因为她的手指停不下来,一直在腿侧敲打。我将视线移到小洋身上,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检查,看起来让不知情的人火大,可是我懂,小洋把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并在脑中分析哪些该公布、哪些该隐藏。 小洋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 「有什么发现吗?」许久,约翰做为组长率先开口询问。 「肯定什么都没有,我们刚刚都已经找过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新发现。」布伦达不屑的撇撇嘴,头微微仰起,一副骄傲的态度。 「要说有发现也不是没有,要说没发现也可以这么说。」小洋说了一段有些饶舌的话,轻笑:「嗯,看来有人想要陷害某人呢。」 「陈警官,别卖关子了,赶快说。」琳达无奈的摊开双手,忍住想再次翻白眼的衝动。 「好吧,那么伊凡,你的证件去哪了?」小洋把代表自己警官身分的证件拿出来,敲了敲说:「例如,这个。」 被点名的伊凡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说:「你在说什么,我明明……」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伊凡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胸膛,嘴里念着不可能啊,继续摸索身上所有地方。其他人也嗅到一丝诡异的味道,往伊凡的方向看。 「别白费力气了,我刚说了,有人想陷害某人,很可惜,你就是那个某人啊,伊凡警官。」小洋拿出伊凡的证件,晃了晃挑着眉说:「这么大一个东西你们居然没看到,我还可以相信你们吗?」 「怎么可能?刚刚明明没有的啊……」布伦达是第一个跳出来说话的,方才那股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不可能?它就死死的钉在死者的后脑杓,藏在头发里。琳达,你的技术也越来越差囉,不是告诉过你,小细节也是不能放过的。」 「还不是知道有你这怪异的傢伙在,我才稍微放松了点。」琳达尷尬的扯起嘴角,抽出一个夹链袋,将伊凡的证件放进去,并在资料上记录些什么。 「所以伊凡现在是……嫌疑犯吗?」艾尔微微颤抖地问。 一时之间,约翰等人沉默了,小洋依旧一副不关他事的态度。他们大概都知道,伊凡的证件是到现在唯一出现的名字,也是唯一出现在死者或案发现场最有利的证物,嫌疑犯不将伊凡归纳在里面,太浪费时间了。 「你们就先把伊凡关进侦讯室,如果又有死者,就能说明他是无辜的,不是吗?」小洋打玩哈欠瘪着嘴说。 「那如果没有死者出现呢?难道就要定伊凡的罪吗?」 「肯定会有的,布伦达警官。」小洋露出到现在为止最诡异的笑容,喃喃地说:「一定会再出现死者的,放心吧。」 小洋的话如同咒语般,环绕在法医室里每个人的耳朵、心里。我看向小洋今天的服装,袖口有点宽大,突然恍然大悟,或许,我猜到了伊凡的证件为何会出现在死者身上了。 这场仗,还没结束,但就快接近尾声了。 FILM FOUR、我们 (10) 伊凡最终被关进侦讯室,约翰等人轮流看管,小洋和我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洋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深夜,轮到布伦达,她与艾尔换班后,眼神极为不信任,但又有一丝异样的情绪看了我们一眼。 我没多理会她,小洋更不用说了,连看都没看到,甚至已经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并把外套盖在他的身上。我是疑惑的,小洋的态度简直是到了完全不想理会的状态,他没跟我提到关于兇手的事情,连我也在猜测到底谁才是杀人魔。 「来,给你们。」约翰双手各拿一杯咖啡交给我,瞥了一眼小洋后,在我身旁坐下问:「他还好吗?」 「还好,可能没睡饱吧。」我看了一眼坐在侦讯室里的伊凡,拍拍约翰的肩说:「你们比较辛苦,毕竟有组员被当作嫌疑犯,对你们来说也不太好受吧。」 「唉。」约翰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在我的眼前上演,这种怀疑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做。我是有点自私的,才会向cia申请调查,让外人来总比我们互相猜忌来得好吧。」 「也对。」 「倒是希望你们别介意,」约翰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布伦达,说:「布伦达本来就很讨厌这种事情,所以知道我提出申请时,还跟我冷战了很久,她只是不想要有人怀疑与她一同共事的傢伙们。」 「没什么,我们懂的。」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我们什么都没准备,放任杀人魔继续杀人,好吗?」约翰皱了眉头,不解地道。 「小洋选择这种作法,一定有它的意义,请相信他。」我决定替小洋说话,就如同他相信我一样,我相信他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那不是我们能想到的。我的猜测不管怎么样都走向一个死胡同,而小洋也不跟我说说相关的事情,只能静静待在一旁看他的推理及游戏。 要说我有不甘吗?当然有,我不甘心的是无法替小洋预防事情的发生,无法事先知道有什么「可能」的危险,身为小洋的哥哥与男朋友,这是件非常令人挫败。小洋或许没有想那么多,或许他想到的是抓到犯人,但我只担心他的安危。 「你们感情很好吧。」约翰紧盯我们几秒,略为感叹的说道。我轻轻笑着回答:「是啊,经歷过一些事情,你会觉得两人的感情更加珍贵,不敢轻易说放手。我和小洋或许在你们看来都很年轻,但我们已经懂得珍惜的意义。」 「感觉是有故事的人呢。」 我瞥了一眼约翰,再替小洋将外套拉好,说:「或许吧。」 每过一个小时,约翰、艾尔和布伦达三人就轮替一次,直到早上六点,有个小警察匆匆忙忙得跑到约翰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的神情严肃。我有些无奈地将小洋摇醒,他睡眼惺忪的问我怎么回事,我指向约翰的方向,小洋立刻清醒了许多,嘴角微微勾起,双眼呈现兴奋的状态。我马上反应过来,那个小警察是来报告什么事的,与小洋一同起身,等待约翰走向我们,并宣判:「发现死者。」 「等等,约翰,那伊凡怎么办?」布伦达皱着眉头问,还怪异的瞥向我们。 「还能怎么办,带着他一起走吧。」小洋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神情轻松的诉说:「只要他离案发现场远一点就行了。」 「你什么意思啊,伊凡不在,我们要怎么……」 「你别忘了,他,还是嫌疑犯。」小洋不在乎地看着布伦达渐渐变惨白的脸色,耸耸肩说:「能让伊凡一同去案发现场就算便宜他了,还想让他加入调查,你想太多了,布伦达女士。」 「你……」 「好了,就跟陈警官说得一样,别再多话了。」约翰果然在这种时候拯救我们,布伦达也只能忿忿不平的看着我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这算是我和小洋第一次看到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痕跡、没有杂乱的纸屑或垃圾、没有血跡斑斑的景象,只有调查人员拉起的黄色布条、编号牌子,几乎乾净得如正常的房间。死者是个男人,跟先前的受害者一样,靠着墙壁缩着身子,手指被掰成奇怪的形状。 「啊,原来这傢伙想营造吸血鬼的气氛。」小洋突然冒出一句让在场的人都讶异地话,他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自顾自地戴起手套走近死者,说:「琳达的报告有说,死者的左手臂有个针孔,死因则是血流光了,那么犯人就能不在现场犯案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伊凡还是嫌疑犯?」布伦达果然是第一个发问的傢伙,我有点想笑,笑这女人沉不住气,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上fbi的。 「不,应该这么说,」小洋摇摇手指,继续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嫌疑犯,所有人。」末了,小洋再次强调,似乎是想让布伦达清楚自己及其他人的立场。 如果真如小洋说得那样,真的是谁都有可能犯案。放血,简单两个字就是死因,能乾净俐落犯下案子,只要在最后收回针筒用具就行了。我想了想,在场的人都有嫌疑,但也都有不在场证明。我看向小洋,他回我一个微笑,好像在说不要紧。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想想那傢伙收集血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一点也不重要。」小洋神秘一笑,敲敲死者扭曲的手指,说:「这个,只不过是想误导我们办案罢了。既然死者是因缺血而死,杀人魔又是用放血的方式杀了他们,而那些血呢?血去哪里了?找不到血,代表他收走了,收走是为了什么?那些血对他有什么用处?」 「紫质症?」我不确定的回答,小洋则是满脸讚赏的看向我说:「紫质症又称为先天性红血球紫质缺乏症(congenitalerythropoieticporphyria)[註1],少数的偏激患者认为鲜血可以补充血红蛋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 「做个检查不过分吧,我和哥也会做的。」小洋笑瞇瞇的对他们说,约翰等人面面相覷几秒,也点点头。 「很快答案就会出来囉。」 我不知道小洋的这句话是个双关语,如果能早一点听出来,或许我能够先保护好自己,能够不用麻烦小洋,那么接下来令人心碎的事情也不会在我眼前上演。嗯,小洋太聪明了,而我太迟钝了。 有那么一刻,我想跟小洋说,你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了。 [註1]紫质症患者。紫质症又称先天性红血球紫质缺乏症(congenitalerythropoieticporphyria),是由于缺乏合成血红素之酵素,造成前驱物之一「卟啉(porphyrin,又称紫质)」的累积,所引起的代谢性疾病,多有遗传因素。此病患者怕光(光照后会引起皮肤溃烂、结痂、大面积黑色素沉着),对大蒜过敏(大蒜的刺激性气味能引起病发),眼珠呈红色,补充血红蛋白有利于缓解病情。少数偏激患者认为饮用鲜血可以补充血红蛋白,从而引发了吸血鬼传说。-维基百科, <a href="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 FILM FOUR、我们 (11) 意识到我成为杀人魔的下一个猎物,是在昏倒前。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眼前一片黑暗,用力地摇摇头,想动却发觉身体动不了,双手与双脚被死死的绑住,嘴巴也被胶带黏住了。我依稀记得,与小洋到医院抽血,还做了一大堆我不想记起来的身体检查,回到饭店吃完晚餐,为了小洋的巧克力和我的啤酒,打算到附近的超市。从超市出来,头被人重重一击,接着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为何会这么确定我成为那个变态傢伙的猎物?很简单,我虽然被绑住眼睛,但还是有感觉的,这里大概是个密闭式的房间,有人在我周围走动,塑胶撞击的声音,还有最主要的犯案器具,针管,那人在敲针管,他似乎还没打算理我。 我必须冷静下来,现在我的体重大约七十公斤,一个人的血量是体重的百分之八,所以总共有五点六公斤左右,只要失血超过总血量的百分之二十,便会休克。我得在休克前做些什么,依照先前的例子,死者都是大约死亡的第三天被邻居发现,我不可能在这边等到血流光了、等到三天后被人发现。 我突然想到小洋,如果我是小洋,他会怎么做呢? 「唔……」我努力发出声音,打算让那傢伙发现我已经醒了。 「醒了,怎么可能这么快?是错觉吗……」 「唔、唔……」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我愣了一下,却还是继续发出声音,想让他把我嘴上的胶带拔掉。 「还真的醒了,果然你也不是正常人啊。」那人语气嘲讽地对我说,边撕下嘴上的胶带,我抿抿唇,乾裂的程度令我伸出舌头舔了几下。我想了一下,开口:「你想杀了我?」 「你真不是正常人,一般人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应该都着急的想要我放了他,难道心理师都是这么冷静的吗?」 「不,其实我一点也不冷静,我只是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我的挚爱。」我扬起嘴角,露出笑容:「倒是你,好像真以为我出不去了,所以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身分嘛。」 「藏什么,你确实出不去了,都要死的人还嘴硬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慍怒,是不高兴我这般从容的态度,但如同我说的,我相信我的挚爱,相信小洋绝对能够来救我。我感受到那人匆忙的将东西掛上,拿了橡皮绳绑住我的手臂,想让我的血管更加明显,下一秒,针的触感插进我的肌肤里,有点痛,可他熟捻的姿势让我觉得有点可笑。 「你对待每个死者都是这样的吗?算是死前的温柔?」 「你在说什么?」 「又或是给他们一种期待,想不到却是在折磨他们?」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停下动作,能想像他现在一定是充满疑惑的看着我。我笑了笑,回答:「你的动作啊,要杀人的傢伙居然这么温柔,真以为自己是个神圣的傢伙还是什么的。你大概没想到吧,因为你的行为,他们居然会相信杀人魔只不过是要抽他们一点血而已,但是他们都错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个人死后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了。」 静謐的空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我讽刺的勾起嘴角,说:「杀人魔先生,你给的期待感还真大啊,嗯?」 「你、你不要乱说,别再说话了,你最好安静点,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你就会休克了,别妄想有人会来救你。」他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大门碰一声的关上。我无奈得靠在椅背上,现在什么事情都无法做,只能祈祷小洋能尽早找到我。 不知道小洋该怎么找到我,或许现在的他在跟其他人争论也不一定,也或许他很无所谓的打算每个步骤,不管是哪个,小洋都会是胜利的那个。打从我醒来的那刻,便知道杀人魔是谁了,而小洋说的「很快答案就会出来囉」也是因为他提议去医院做检查,杀人魔因此感到慌张,而找我们其中一个人下手。 我,不过是刚好而已。 过没几分鐘,门又被打开了,我一愣,笑了出来。想不到小洋说的全是事实,共犯真的存在,那人安静地走到我身旁,似乎在调整什么,我挑了眉开口:「怎么,嫌血跑得太慢啦,代表小洋快找到这里了,对吧。」 我的肯定句让那人慌了手脚,他是不敢开口的,可也没用了,我已经知道这傢伙是谁了。我一直在笑,而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想塞住我的嘴巴,最后他确实找到了,是方才的胶带,我又变成一副狼狈的模样。 静静听他收拾东西,原来他就是那个替杀人魔打扫案发现场的傢伙,不知道过了几分鐘,我的头有些晕了。是十分鐘还是二十分鐘吗?已经不清楚了。只知道那人还在这里,感觉他的动作迅速却又慌忙,因为一直有东西掉在地上。 「碰!」 「别动!」随着门被开啟,声音也传了进来,身旁的傢伙是把手都举起来了吧,东西散落一地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的勾起嘴角,心想真是太好了,小洋是找到了。 「艾尔?」布伦达不可置信的喊着,啊,这女人可能是最受伤的一个,毕竟她最相信组员,居然做了这种事情。 有个人快步的走向我,并把我的胶带与黑布拿掉,小洋胜利的笑容在我面前展开,我瞥向一旁的艾尔,他被戴上手銬,咬着下唇,满脸不甘心的样子。小洋则是温柔的替我拔掉针头,解开身上所有束缚,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拿了另外一组针筒,小心翼翼的替我把血输进去。他挺直身子,对在场的所有人说:「犯人并不是艾尔,他只不过是来帮忙打扫犯案现场罢了。」 「什么?」 「我刚才说过了吧,犯人肯定会在我们离开医院后犯案,不管有没有不在场证明,都是多馀的。只要确认一件事情,现在可以请艾咪小姐检查这个袋子上的指纹吗?」小洋虽然是笑着,但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笑意,我拉拉他的手也不见他理我,是真的生气了。 被称为艾咪的女人将装有血的袋子巡视了一番,用软毛刷轻沾粉末,发现了大大小小的指纹,她一个个採集下来,并用电脑比对。小洋继续说:「我们昨天说到哪了?啊,紫质症对吧,有些偏激的患者会认为喝鲜血可以补充血红蛋白,所以这种病也有了吸血鬼的传闻。说说紫质症的特徵吧,你们想想有谁怕光、对大蒜过敏,还有眼珠呈红色,我相信你们肯定有想到的人,嗯?」 布伦达和伊凡瞪大双眼的望向约翰,后者冷着脸不发一语。我能看见布伦达全身发抖,颤颤地说:「黛、黛西?约翰,告诉我这是假的,你为黛西做了这种事情?」 约翰还是不说话,小洋的笑脸微微垮了下来,嘴唇呈一直线,缓缓地说:「如果我没记错,黛西?华森是您的女儿,不过您们家族有紫质症这种遗传疾病,没想到黛西会得到,她终日见不得光。带着报復性及为了黛西的健康,您选择做了傻事,我说的对吗?」 约翰抬眸,双眼复杂的看向艾尔,双手紧握,小洋趁胜追击,继续说:「您肯定也不知道艾尔的帮忙吧。在偶然,艾尔见到您犯案的过程,可是他是很尊敬您的,又知道您做的这些是为了黛西,决定替您隐藏事实。说真的,您真该感谢他,不然您的杀人魔之路也不会这么顺利。」 「我没有陷害伊凡。」沉默许久,约翰乾涩的吐出这句话。 听闻,小洋笑着说:「嗯,我知道,因为陷害他的傢伙,是我。」 约翰猛然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小洋。小洋耸耸肩,看着伊凡,后者敛下眼眸,轻轻说:「陈警官在那之前私下找过我一次,他说非常确定犯人不是我,但就在我们之中,需要借我的证件。」 「就是如此。当时是我把伊凡的证件当作证物,不过是为了这场戏能演得快一点。」小洋将双手插入口袋,说:「那么,要自首了吗,约翰?华森?」 倏然,约翰拿着枪指着小洋,布伦达他们也举起枪指着约翰,形成一副对峙的场面,小洋挡在我面前,看不见他的表情是什么,但我猜得出来,一定很难看。约翰大喊:「你们要怎么抓我、怎么定我的罪都行,可是放开艾尔,艾尔是无辜的,他不过是帮我的人。」 「华森先生,您觉得您能与我们谈条件?」小洋的声音完全冷下来,还带了嘲讽的语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枪指向约翰,说:「当我开始在跟您客气,就代表我已经忍到极限了。华森先生,请把枪放下,我们有权利对您开枪。」 「放开艾尔,我说放开他!」 「三。」小洋不顾约翰的疯狂,冷静的倒数,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无奈现在的我无法随意起身,没有任何力气,我微弱的呼喊小洋的名字,但他的视线依然在约翰身上。 「我说放开,不然我就开枪了!」 「二。」 「陈方洋!」 「一!」 「碰!」 我睁大双眼,温热的鲜血散落在眼前,轻轻砸至脸颊上,面前的人往我身上倒下,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颤抖着双唇,用仅剩的力气抱住他,喊着他的名字。那瞬间,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布伦达和伊凡拉开我和他的距离,送他上救护车。 眼前一黑,我只记得小洋顶着苍白的面容倒在我面前,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FILM FOUR、我们 (12) END 从黑暗中醒来,亮眼的白色刺痛我的眼睛,我忽然想到在倒下前的那副身影,立刻从病床上起来,根本没意识到病房还有其他人,她按住我的肩膀,命令道:「欸,别动,你才刚输完血,体力还没完全恢復。」 「布伦达?我弟呢?」 「他没事,你别紧张,先照顾好自己……欸欸,你有没有听到啊!」 我不顾布伦达的喊叫声,拔掉手上的针头,跑出病房去找小洋,布伦达似乎对于我的慌张有些无奈,只好告诉我小洋的病房号码。当我找到病房,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依然在颤抖,我知道,小洋受的伤不致命,可是他就在我面前倒下了。 打开门,我看见小洋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穿着病服安静地闭起眼睛。我走上前,不想开口打扰他,但又急于想知道小洋是哪里受伤了,我转头望向正在一旁的伊凡,问:「他、他哪里受伤了?」 伊凡有一瞬间闪神,眼睛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才回答:「肩膀,但还好在第一时间抢救了,所以没大碍。」 「你确定?」 被我的怀疑弄得愣了一下,伊凡撇过头不再与我对视,我皱着眉头望向布伦达,连她也不给我答案,在我快抓狂之际,床上的人出声了:「手废了,以后无法拿枪了。」 我瞪大双眼,看着方才发出声音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洋,他缓缓睁开双眼,勉强的勾起嘴角,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喃喃地说:「我努力这么久,换来这种结果,哥,这是我的惩罚吗?因为不听你的话,得到的惩罚吗?」听闻,我不发一语,默默牵住他的手,小洋轻笑的起身,我连忙扶住他。 「哥……」 「没事的,小洋,没事的,有我在啊。」我紧紧抱住他在颤抖的身体,用眼神意示了伊凡,他们也很识相的离开病房。我安抚地拍着小洋的背,嘴里一直讲没事了,但真的没事了吗?小洋的手无法拿枪了,他喊着那些年的努力算什么呢?可是我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安慰他。 方才,小洋的语气过于淡然,让我以为他真的不在乎,可是现在看到他的模样、他的脆弱,小洋根本没料想到这种结果才是,而且不能再拿枪对于他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一个cia的员警不能拿枪,传出去根本是笑死人了。 约翰也受了伤,所幸没有大碍,虽然他的故事令人鼻酸,可终究还是杀了人,被判无期徒刑;艾尔则是隐瞒犯人的存在,罪是比较轻的。我和小洋出院后,到法院看他们的判决结果,从头到尾小洋都面无表情,直到最后才淡淡地说一句:「不意外,这结果。」 真的是不意外,在冰冷的法律面前,再多的同情与怜悯都是多馀的。我盯着小洋的肩膀一会儿,轻轻拍着:「结束了,都结束了,小洋。」 等小洋养好伤后,他自动退出cia,提出要去fbi的要求,cia想留住小洋,大概是被他坚决的意志给弄得没辙,只好让他去fbi。我则是先回到台湾,很讶异吗?我应该要待在小洋身旁,照顾心灵还在受伤的他才对,但就是太了解他了,才选择离开的。 那时的小洋根本不需要我在身边,他需要的是一个人冷静下来,把过往化作云烟,如果有我在,只会让他变得更加依赖,所以两人就像说好般,他静静地看我整理行李、静静地把需要的东西递给我,送我到机场,不顾其他人的眼光,我们亲吻彼此好几秒,我头也不回的离去。这其实需要极大的勇气,我才能忽略小洋想隐藏却隐藏不了的略红眼眶。 过没几个月,小洋对我说,他在fbi无聊了、觉得腻了,想回台湾这片土地。虽然他在日本出生、日本成长,但他就是没想回过日本,我问过他,他只回我一句:「日本没有人会等我,但台湾有。」那瞬间我便明瞭,小洋内心不如外表强大、不如外表从容,他还是需要被人爱的。 「在看什么?」小洋从后头抱住我,像隻猫撒娇地蹭蹭我的脸颊。我闔上泛黄的日记本,将他抱在怀里,耳朵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难事,碰碰碰的心跳声填满我的耳膜,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笑说:「只是在看看我们以前的生活,就会想到现在有多幸福。」 「欸?」小洋发出巨大的疑惑声:「你这傢伙,居然要看以前的生活才会感受到现在的幸福!」 「不是嘛,偶尔回忆过去,也不错啊。」 「人要向前看,总是回忆过去有什么用啊。」 「你啊,只会教训我,」我捏捏小洋的鼻头,他咯咯的笑着,我继续说:「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跟我说要忘记过去,这下好啦,受了伤住院,每个人都来跟我抱怨某人一点也没忘记,原来我的治疗这么没效,还当什么最年轻厉害的心理师啊。」 小洋瘪着嘴,双手环住我的脖子,软嚅的声音传出:「哥……」 「怎么了?」 「哥,别这样嘛,你最好了,而且最厉害了,是我太笨,可是我没有想砸哥的招牌啊。」 「……」 「哥……」 「嗯?」 「哥,你最好了嘛。」小洋轻啄我的唇,漾出漂亮的笑容,不禁让我下腹一紧,两人都愣了一下,倒是小洋先摆出坏笑,用手指轻抚我的胸膛,说:「哥,你好像很有精神哦。」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我没好气的回答。 「好吧,那我就来灭灭火,怎么样?」 「灭火?」我挑着眉看着小洋,想了一下,全身放松的盯着他说:「嗯,我需要灭火,自己动手吧。」 「咦?」 「怀疑吗?赶快啊,不是要帮我灭火。」 「不、不是,哥一般都当主动的啊……唔……」 我吻住他的唇,不让他再有一丝空间说话,他敲打我的胸膛,牵扯在唇与唇中间的银丝特别明显,换我勾起嘴角,说:「如果不曾主动就别主动了,看你吓成什么样,不试试看吗?主动一次我会很开心的。」 小洋满脸通红,视线不敢看向我,那么只好由我攻击了。我抚上他只穿内裤的分身,感受到他身体一颤,便紧紧贴着我。轻微的套弄着,有白浊从顶头冒出,我立刻按住,在他耳边低喃:「不能啊,小洋这么快就射了,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脱下裤子,将小洋的手移至我的硕大,虽然刚开始他想缩回手,但还是摸着温热替我上下套弄,弄了点刚流下的液体,将手指伸进他后头的小穴,小洋一个呻吟,洞穴缩起来夹住我的手指,我艰难的进出,第二根手指缓慢的进入,小洋套弄得手也变得越来越快,他突然摆动腰肢,断断续续的说:「哥、哥,我难受,放开……」 「再等等,别急啊。」 等扩张的程度差不多时,将小洋扳向我,对准他的小穴一插,滚烫的液体便射在我的腹部上,我却没理会,开始进进出出的插入,小洋越来越大的呻吟对我是种致命的诱惑。我将他放到床上,一缩一开的小穴准确的对着我,立刻将硕大放入,小洋的身体呈现粉粉的顏色,好看极了。 「哥、哥,啊……别、别太用力……」 整个房间都是我的喘息声与小洋的呻吟,美妙得让我的动作越来越快速,肉体拍打的声音,小洋娇羞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轻轻在他的背上、脖子上留下属于我的痕跡,房间的温度似乎变得火热,换了好几个姿势,有什么东西即将洩出来。 「小洋,小洋……」 「啊、啊,哥,太、太快了……」 最后一顶,我的低吼与小洋的呻吟结束这场脸红心跳的床上游戏。每次做完,小洋总是累得不醒人事,我拨开他凌乱的发丝,亲吻了几下,把他抱进怀里。 我想,我们的故事还没结束,它一直在前进。而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们未发觉到,但他们还是故事,只是没人说、没人听,可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发掘到的,或许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兇杀案、或许是一场感动全场的爱情,又或许是一段惊心动魄的人生,不管是哪种,我们也只是故事里的其中一环,是主角还是配角,是螺丝还是齿轮,谁又能知道呢? 「铃——」 你们看,另个故事与主角现在就来了吧,所以别斩钉铁齿的说故事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小洋,醒来囉,又有案子了。」 这是我们的人生、我们的故事。 全文完 后记 我是黑犬先生。 《共生》是好几年前的作品,也是我一直想要写的故事,本来是想要写两个病娇,看起来就是案件越变态他们越兴奋,但从没尝试过怎么写都不对劲,重口味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好了。 其实比起案件来说,应该是透过这些故事认识两位男主,这是第一次写bl,所以没有太把重点放在两人的感情身上,到最后一章节才终于揭开他们的故事,也换个人称。 总而言之,它完成了。 在此,谢谢你们的阅读。 二○二四年五月黑犬先生写于台北